官家的心思从来没有点透,冷花娘隐隐感觉,官家是钟情与她的,可是冷花娘的心里还装着一个人。
一个画画的书生,张择端。
最后,她没有同意官家的要求。
倘若他非要直接站出来,说我就是皇帝,那也就罢了,皇命不可违,官家若是非要见她,这个门任凭谁也是挡不住的。
偏偏他非要假冒平平常常的赵衙内。
他要是想做衙内,哪里的衙门容得下这样的大佛。
冷花娘知道,官家不过是想来市井里寻一些新鲜开心罢了。官家爱画,他不能放任,天底下有比他画的好的人,天底下有比画还要绝妙的绣。
“看来是让我猜对了,他的字我是不会忘的。”张择端说完,不由得瞥向冷花娘,眼神里面满是醋意。
冷花娘憋住笑,又说:“我不认得什么官家,他说是赵衙内,便是赵衙内。”
“他来这里做什么?”张择端又问。
阮玉儿这时插话说:“赵衙内来这里送了一坛子醋。”
“醋,什么醋,醋呢?”
“刚才被一个冒冒失失的书呆子打翻了,这满院子里的醋味,等你走了,我要好好收拾一下才好。”阮玉儿笑着打趣说。
张择端的脸噌地一下红了起来。
“玉儿,你先去忙活你的绣吧,晚些时候我要检查。”冷花娘又说。
玉儿知趣地离开了。
冷花娘站起身来,走到张择端的身边。
“你难道没有其他的话想对我说嘛?”冷花娘的眼神变得温和下来。
“没有了。”张择端又说。
冷花娘百爪挠心,难道你真的就没有打算要跟我赔罪?如果是这样,那你是不想再提当年的婚约了吧?那你还来找我做什么呢?
“我是去了打火队,我想看看张择端是否真的不是以前那个张择端了。”冷花娘又接着说。
“那你觉得呢?他是也不是?”张择端说。
“这你应该问他。”
空气开始沉默了下去。
张择端明白,冷花娘仅仅是要他的一句话,可是这句话他说不出,也不能说,更没有颜面去说。
张择端的看着绣娘许久,又说:“等我,我会洗掉一身的罪,我会成为一个真正的打火人,我会成为本来的我。到时候我会跟你说清一切,交代一切。我会负荆请罪,来到你的门前,我会带着全部心思,跪在你的面前。只要你要,只要我有。我会带来我的一切,包括我这个废掉了一半的人,包括我这浮萍般的一生。”
许久,冷花娘愣住了。
张择端没有赔罪,可他的眼神,他诉说的一番心意,让冷花娘一时有些无措。
冷花娘不知道张择端经历了什么,什么一身的罪?他究竟又背负了什么?
“我答应你,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张择端临走前,特地行了个礼。
“你等一下!”冷花娘叫住了张择端。
可是接下来的话她没有说出口,她想问,难道你就不能跟我说吗?就算是你经历天大的事情,就算是你曾经把天戳出了个窟窿,我也愿意同你一起分担。
不过,她始终没有问出。
张择端离开了,回到了打火队。
李真金不曾问过,张择端真正想加入打火队的原因,他一直以为是他的真诚打动了张择端,是因为这个本来想死的人看到了一丝生的希望。
但对于张择端来说,还不仅仅是这些。
他想,或许遇见李真金,是上天给他的一次机会,让他来赎罪。
如果没有他,宫廷画院那一夜就不会起火,也不会有人因此丧命。
他夜里常常梦见,雕梁画栋瞬间化为焦木,他仿佛看见,火烧之后,画中恶龙瞬间钻了出来,一口吞没几条鲜活的性命。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张择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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