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农历立春,仍然北风呼啸没有一丝的暖意。爸爸扛着把铁锹走在前头,她背着小弟,大弟,三弟,三弟紧跟在身后,厚厚的积雪已经被春节上坟的人踩出了小道,她们深一脚浅一脚的沿着小道前行,鞋上都沾满了积雪。一座座被积雪覆盖的坟包映入了她们的眼帘,爸爸用铁锹在妈妈的坟的向阳面划了走了积雪,露出了一块黑土地,大弟弟拿了张黄纸折了三角形压在了妈妈的坟头,又把两捆黄纸点燃,一股浓烟随风飘去,一股烧纸的味道呛入了他们的口鼻。大弟弟用木棍扒拉着燃烧的黄纸,嘴上唠叨着:“妈妈收钱吧!”双眼含着泪花。一阵阵冷风吹动,燃烧的黄纸化为灰烬。

“给妈妈磕个头吧!”她们姐五个并排跪下,“妈妈,妈妈,”小弟弟好似睡梦初醒,妈妈就埋在坟里头,一下趴在了妈妈的坟上,四个弟弟霎时泣不成声,爸爸也泪流满面。她急忙抱起来小弟弟,拂去了小弟脸上沾着的雪土,“小弟弟别哭,她也想哭一场,可是就是没有眼泪,哭有什么用,眼泪只是弱者的一种形式表现,还得坚强好好活着,“行了,走吧!”她背起了小弟转身往回走,大弟弟们跟在身后。

她和奶奶用仅有的一点材料,又买了五尺套绒布,还有二天就三十了,抓紧给每个人都做双棉鞋,“大孙女都半夜了睡觉吧!明天做完了,”奶奶把小弟抱进了自己的被窝,她很快就睡了。

一个身影闪现在她的眼前,长长的,红红的舌头耷拉在嘴外,张着大嘴,露着尖动的牙齿,上下唇在翕动,一副狰狞的面目,通红的俩个大眼睛,射着凶残的目光,两只大手像锥子一样的手指掐向了她的脖子,“啊!妈妈”,她脸色惨白冒了身冷汗,“奶奶太可怕了,吓死我了。”原来她做了一个可怕的梦。”“这个世界是有鬼的,你姥家就有说道,你妈就是前三年吊死的哥哥抓走的,奶奶这次来前在山东都想好了,过了十五请个大仙看看破破,不能让这吊死鬼再回来抓人了。来,上奶奶被窝睡吧!有奶奶在你就不怕了。”她在奶奶的被窝,依在奶奶的怀里睡了半宿香甜的觉。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迎来了农历大年三十。弟弟们穿着崭新的棉鞋走东家串西家和小伙伴玩耍着。家家户户的各类门贴着鲜红的对联和福字,都为了福的到来寓意,还把福字倒过来贴着。按风俗她们家三年内是不许贴对联和放鞭炮。她们做儿女的三年内同样不许穿新鲜的服饰。有刘青队长给买的年货和大弟弟拿回来的鱼,初五前过的很丰盛。小弟弟虽然没了羊奶,但有过年丰盛的食物发育很正常了,是死不了了。

粮食,就这点粮食,又添了爷爷和奶奶两口人,用不上正月也就没吃的了,就得挨饿了。爷爷时不时望着那点粮食眉头紧锁,这点粮食,这么些口人得想个办法。

她也没有心情和玩伴过着欢快的节日。自从妈妈没了,自己就很少出屋。快开学了把寒假作业写完了:“小珍,你出去玩玩吧!”奶奶时常对她唠叨。“奶奶,我不愿意出去玩。”只是偶尔中午出去玩一会儿,因为这个时间是二维放羊的时候,她有意识的往二维经常放羊的地方溜达,希望遇见二维。可是连二维一点影子也没有,有时他爸爸在放羊。二维怎么了?还在县城吗?他妈打没打他,过年该回屯子了。

马上就快开学了,还能和二维一起往回走吗?再坚持念一个学期小学就毕业了,得学点语文多认识些字,初中就不念了。

年节好过,日子难熬。已过了正月十五了。阵阵的西南风一阵紧超一阵,洁白晶莹的冰雪已被风吹去了本来亮晶的光芒。向阳坡已露出了大地的黑色面目了。早晨房檐下的冰溜子晶莹剔透,并排像倒悬的利剑。待到中午摔到地面上,摔得支离破碎。春天的脚步加快了步伐向人们驶入了。

她把大弟弟应该用的东西装好,大弟明天就走了。她嘱咐大弟弟一定要注意身体,很快就成了大集体工人了,好好干,也就多干点活呗。她掏出三元钱塞到大弟弟的手里说道:“给你三元钱,自己备用吧!”大弟弟犹豫了一会,把钱揣进了裤兜里。“姐,我太能吃了,同样和别的职工扣伙食费,人家都有意见。后来,每月别人扣六元,我扣九元。这两个月我正攒件,各废品收购站我都走遍了,批了很多有用的自行车件,我想装台自行车。我们单位电焊工具都有,我估计用不上一个月就攒够了,就把自行车装上了。有时捡点小鱼,我就可以给你们送回来。去了伙食费,剩点钱都买件了。要不过年还能给你几块。”“不用,你吃饱了,千万别饿着。”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张把头赶着马车和大弟弟走了。她收拾屋子发现了她枕头底下那三元钱,不知什么时候大弟弟把三元钱放在了她的枕下。

望着即将殆尽的粮食,忧愁又阵阵袭上她的心头。这么些口人怎么办呢?摸摸兜里仅有不到十元钱,真是杯水车薪。“奶奶,挨了几次饿了,都活过来没饿死。还有你爷爷和你爸爸呢?这是他们操心的事,你还是个孩子,这么小的岁数就当家了,既当姐姐又当娘的,也够为难的。家务事有奶奶你就放一放,好好上学就行了。”

新的学期开学了,她二弟也转到了学校上学。开学已经两天了,然而,二维座位仍然空旷,连人影也没见着。她放学有意从二维家门前走过,有时只是瞧见他爸爸的身影。

连续三天五到六级西南风飞沙走石,吹干了地面溶化的积水。吹开了兰河的冰面,一块块冰排拥挤着撞击着向下游涌去,春天的暖意已向人们招呼了。奶奶叨唠着:“没有春风难得秋雨。”大自然预示着今秋将涨大水。

中午明媚的阳光普照大地,天气暖融融的,她吃过午饭背起书包去上学。刚走到学校院墙的死角处,二维突然窜了出来。“二维,你干啥去了?老也没见着你,你又逃学了。”二维用手势制止了她说话,压低了声音说:“我妈在学校给我办转学手续呢?我去县城上学了。”“那你也别逃学啊!”。“好,我听你的。可是我就是坐不住椅子,你小弟又没羊奶了吧!”。“没有了,但小弟缓过来了,发育的很好”。“我爸又知道我偷奶坨的事了”。“没挨你妈打吗?”。“没有,我爸没告诉我妈”。“好了,我妈快出来了。”二维有些胆怯转身欲走,又回过身来伸出了双手,四只小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青梅竹马的根须终于交织到了一起。“我走了。”二维转身跑了。她往教室走去。不好,二维他妈突然迎面向她走来,躲闪已经来不及了。挺着胸,扬着脸,略长的大脸盘,双眼瞪的跟核桃似的,射出狡黠的目光欲穿透她的全身。她低着头心怦怦的跳着,也不知道脸是什么颜色了,额头上冒出了汗珠,这腿迈步太小了,飞二步多好啊!和二维妈擦肩而过。 她坐在教室里心还怦怦的跳着,脸才感觉些火辣辣的,也不知想什么,思维全乱了,只有一个想法萦绕在她心头,念完这个学期就辍学了,初中是无条件去县城念的。这个学期多学点字,将来别让字憋着,怎么也得把报纸看下去啊!

爷爷这几天闷闷不乐。也深知家里即将断粮了。就得挨饿了,上哪整钱买粮食去呢?吃过晚饭,说是晚饭也就是每个人喝碗很稀的大碴粥和白菜拌盐,临睡觉时早已饥肠辘辘了。

“大孙女。”爷爷把她叫到了身边,“你去生产队把你刘爷爷找来,就说我找他。”她来到生产队,“刘爷爷,我爷爷让你去一趟。”她亲切的叫着刘爷爷,刘青瞅了瞅她,伸出粗大的右手在她头上抚摸了一下,张开大嘴乐了,满脸的皱纹聚集在嘴角像张开的扇子骨一般。“你回去吧!我马上就去。”

刘青队长来到她家。她爷爷开门见山问道:“刘队长,你说租我家老房子一事研究的怎么样了。”“我也正想找你商量呢?乡工业办已经批了,你说说出租的条件吧!”爷爷思考了一会说:“租给你们五年,每年租金五百元。”“这事难就难在这了,生产队账上连一百也没有,今年连种地都得上银行贷款。”“现在我家这些口人再有三天就断粮了,再说了老这么吃不饱也不行,没吃的也得去找你,给粮食也行。”“现在生产队库里对上报存三千多斤粮食,实质上瞒报了,得藏七千多斤吧!就是待青黄不接时,保证咱屯别饿着,要是让上面知道我偷着藏粮,不如实交粮,最轻也得把我这个队长给撸了。”

刘青队长和爷爷经过几番商谈,最终达成了协议:把她家老房子租给生产队,租期六年,每年五百斤粮食,每年给两个劳力的工分,爸爸去粉坊干活。刘青向爷爷说道。“那老房子的木材是我亲自在东山里拉回来的,砌墙时灌的糯米汤,房盖两层熟瓦,再挺一百年也没什么问题。”“,六年以后我四个大孙子也该陆续成家了,也有地方住了。这样粮也就够吃了,我再和她爸干就顶四个劳力了。年底好了,再给他找个伴,他才三十多岁自己也不行。找个伴让他们分开过,我和她们奶奶照顾这些孩子,日子会好的!”“好吧!就这么定了,明天去生产队和张会计签个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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