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

旅客指的是小女孩被裴庆钳住的右手,这只右手半只还在裴庆的裤兜里,众人恍然大悟。

原来是以贩卖食料做掩护的小扒手!

用行话说,就是吃轮子钱的小绺!

而盯上裴庆的原因倒也简单,虽然他是个瘸子,可比之车厢其余面有菜色的旅客,裴庆人高而精壮,加上一身不知道谁给他换上的新漂白细市布的棉袄,没有穷酸相!

裴庆两只手抓的用力,且丝毫没有松手的打算,那俩童贩吃痛不已,却并不开口讨饶,女童胆小闭着眼睛,而男童被反扣着,竟然还死命的拗过头来,拿一双眼睛斜觑着裴庆!

非但如此,认出了这俩童贩是扒手绺子后,旅客们不仅没有呼叫路警或车役,反而一个个煞着了般噤若寒蝉。

就连裴庆同座,对座的其他旅客,除了一名老者之外,都躲避着裴庆如避蛇蝎,向四周躲了开去,脚踩着脚,肩挤着肩,也不嫌堵得慌。

与此同时,三名穿着不同衣裳的大汉不约而同的拨开旅客们,越众而出!

一个堵着车厢道前,一个堵着车厢道后,剩下一个秃子,头秃如石,敦实如桩,也不忌讳大庭广众之下,直挺挺就杵在裴庆跟前。

三人直接将裴庆包了个圆,领头的秃子气焰嚣张,斜觑着裴庆,轻飘飘两个字,

“放喽~”

本就心里不痛快着的裴庆脸上似笑非笑,手上纹丝不动。

秃子脸部肌肉抽动了一下,上上下下将裴庆瞅了个遍,瞟了眼裴庆扣着俩童贩的那双手,冲裴庆竖了个歪歪斜斜的大拇指,

“呦呵!这位朋友,手上有功夫。”

接着视线一低,略微在裴庆那条假肢上停留片刻,再抬起头来,秃子一脸横相,

“可惜,脚下没分寸,死瘸子,您趟错道了!!!”

话音才落,秃子猛然迈步拧腰!屈膝交叉进步!脚跟离地,裤管重重擦过两名童贩的头发,一条左腿裹挟着风声和煤灰,朝着裴庆的面门就轰了出去!

几乎同一时间,另外两名堵路的帮手也是应声而动!攥起了拳头,迈开了步子,就往裴庆身上招呼!

…………

军政困厄,时局混乱,官匪勾结之事,不鲜于世,火车贼也多与路警车役勾结,乃至津浦、京沪、沪杭等诸多铁路线上,盘踞有“四大名山”“五虎上将”等诸多贼团,贼团中更是不乏落魄的武师,甚至于较一般的火车贼而言,身怀绝技,有武艺在身的火车贼更得重用。

因旬月所供“摆平费”,视所惹动静大小而定的缘故,火车贼们惯于先为盗,倘若醒了攒(惊动了被盗者),也不介意改改行,所谓明抢暗偷是一家。

——《申报》《铁路“英雄”们》

…………

在秃子耍横时,旅客们已经躲了又躲,现在看秃子三人动手了,更是惊呼的惊呼,叹息的叹息,瞪大眼睛的瞪大眼睛,做法不一,但无疑其心里的计较如出一辙。

手上有功夫又怎样?压住两个童贩不算本事!三个会武的大汉,就是这瘸子腿没瘸又能对付几个?

那条好腿恐怕也要和瘸腿一样瘸!

说时迟,那时快,就这旅客各自计较的刹那。

秃子去势汹汹的一脚赫然已近裴庆面门!

乌黑的裤管卷起一旋煤灰,强健的腿肢翻动之间,扬开光中浮尘,劲道狠辣,倘若踢实了,裴庆非死即残!

不过裴庆脸上却未见一丝惊惶,只是眉心霎时竖成了一条缝,手中先一松,被他扣住,还在向前挣扎的两个童贩立时失了力,向两边歪倒出去。

而裴庆自己身躯向右后方猛转半截,肩膀直接抵住了座椅靠背,险之又险的躲过秃子迎面一脚,腿风几乎以毫厘之差擦过裴庆鼻尖。

看起来就像是无计可施,暂避威势。

秃子一声冷笑,腿下丝毫不给裴庆喘息之机会,左腿掠过裴庆鼻尖未中,当机立断,腿筋挺直,重落于地板,右脚借着左脚落地的反弹力,竟然以远胜第一脚的迅猛速度摆踢而去,脚面微拱,恍如月牙大铲,势不可挡!

而裴庆肩膀已经抵住座椅靠背,退无可退,只双臂徒劳的曲肘向上,根本来不及抵挡!

旅客们惊呼,遮眼,叹息……

秃子脸上更是冷笑未消,胜颜已上眉梢,压根没注意到裴庆的右脚跟碾着地板!

就在他眼看自己这一脚就要踢实在裴庆的面上之时,他支撑地面的左脚脚踝处却蓦然炸裂了一般剧痛,紧接着便是一软。

攻势全消,飞踢的右脚顿时没了支撑不说,整个人更是直接向后跌倒,架势散乱无防!空门大开!

紧接着还没等心中惊骇的秃子反应过来具体怎么一回事,一张精悍的面孔就已经填满了他整个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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