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自然是在犯险,她有必须来这里的理由。
她看这里的五人,无论是神弓门的还是缕弦派的,此刻都像是在看死人一样。
神弓门三人自称愿意开路,先往前去了,与缕弦派阵营拉开了一段距离。
玄看了眼天色,正欲上前时,却被应紫衣伸手拉住。
“撒开。”玄并不喜欢与旁的人接触,尤其应紫衣还是缕轻弦的寄意之身。
应紫衣见引起她注意,松手,低声恳求。
“玄堡主,紫衣有一事相求。”
“我不会离开这里。”玄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她。
她不在乎眼前这国色天香的女子,半点也不。
应紫衣心中叹息一声,她知道自己今天或许是要被缕轻弦给玩死了。
她做出最后的求生挣扎:“掌门祭祀时,对方回应,只能活一人,您若去了,我便只能死在这里。”
应紫衣太清醒,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在缕轻弦眼中有多重要。
对方压根就是拿她当替死的傀儡在用。
“与我何干,我不会用你那个名额,这里留不住我。”玄对于缕轻弦与魔头之间的交易,置若未闻。
她有足够的底气面对这一切。
应紫衣并不相信玄拥有应对魔头的手段。
她回头,看向已是惊恐万分的许媚。
许媚好歹也是缕弦派的长老,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可今天这事,她是真没见过,见过的人都死了。
她脸色惨白:“应长老,能否放我一条生路?”
她绝对打不过应紫衣,旁边那位玄堡主,她恐怕也求不得。
但她不得不求,这位在她眼中是未来的掌门,有足够的话语权,为了活下去,她怎么都要试一试。
她艰难的从一介畜民走到今天的位置,个中滋味谁能了解,半生努力如此付之一炬,她不甘心。
“玄堡主,不知能否……”
“缕弦派内务我不干预,我也没那个能力带你离开这里。”玄拒绝了她。
许媚咬牙,就要做出叛出门派的举动,她想逃。
她那头大鹤似乎察觉了现场的不对,但出于对应紫衣的恐惧,只能将自己的主人护至身前。
应紫衣蔑视于她:“你大可试试是逃的快,还是死的快。”
许媚心如死灰,她兢兢业业为门派做了那么多事,到头来还是免不了一死。
缕轻弦那个疯女人,难怪给她下令,这是看她实力太弱,准备送她去死,换其他人上位。
反正都如此了,许媚也只能认命,只求死的体面一点。
她叹息:“奴家还是处子身呢,太可惜了,早知道寻个俊俏小郎君先欢好个几天几夜再来。”
玄与应紫衣听了这话,齐齐看向她,颇有些不信的意思。
“外界都传我许媚杀人不见血,哪个愿意靠近我?实力弱小的我又看不上,三十余载来……”
“好了,别在这里发骚,听不下去。”
应紫衣还是坚持自己的刻板印象,她才不信许媚这艳名远扬的浪蹄子是什么守身如玉的良人。
而同一时间,前方的神弓门三人也在商议。
“应当让那应紫衣以自己意身神明起誓的,我总觉得这里面有诈。”
谢旭总觉得不对。
外表憨厚老实的吴恒说出自己看法。
“自古以来机遇总伴着流血,让应紫衣起誓此次没有危险?不可能。
缕弦派丢出的那个许媚,不值一提,可应紫衣是什么人?更何况还有那玄堡主。
真是九死一生的局面,缕弦派出的血比我们多太多。
缕轻弦就是再疯,也不会让自己的左右手与接班人来送死。”
“吴恒兄说的有道理,可我总是心绪不宁。”秋耀生功法特殊,他有逃走的冲动。
“无妨,秋长老可离我近些,互相照应。”谢旭可没打算放这个对危险有预感的队友离开,关键时刻拿对方挡一下暗箭,更是美哉。
三个神弓门的人自己说服了自己,觉得这一次荒兽异动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们商议完毕,便停下来等身后的缕弦派三女跟上。
玄走在最前方,看了眼近在咫尺的葬世魔域,她还是好心劝了一句。
“这里不是什么善地,我看你们还是离开吧。”
神弓门门主烈神弓派出沈鸿刺杀于她,她对神弓门没有什么好印象。
这三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是烈神弓与缕轻弦交易的筹码,已成弃子。
三人逃出去后,必然因此仇恨烈神弓,为其造成一些麻烦。
谢旭闻言却是眼前一亮。
他怎么可能会信缕弦派的人,尤其还是玄这下一任掌门。
在他看来这里必然是有无法想象的宝物即将出世。
难怪门主烈神弓在他来之前意味深长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看来他谢旭今日便要崛起,此番回去后实力大涨未必不能争一争空缺的副门主之位。
秋耀生与吴恒听玄这话,反而安心了下来,婉拒了玄的好意。
明明这三人落入自己陷阱,应紫衣却心寒无比。
缕轻弦那个老女人料事如神,自己想要摆脱她的控制,恐怕此生是不可能的了。
玄也不再管这三人,径直越过众人向前走去,自寻死路的她去拦着做什么。
应紫衣抓住想要逃跑的许媚,也是扎进前方夜色之中。
谢旭三人慌了,在他们眼中,这三人走了没几步,就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之中,分明进入了某种被掩盖起来的秘境。
“不知门主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让缕弦派愿意共享宝藏,走吧!”
谢旭不再谨慎,闯入前方看不见的未知领域。
他身后两人跟上,三人感觉一阵眩晕后,眼前一片光明。
他瞪大了眼睛,抬头看天。
一轮血日高挂,却散发神圣无比的白光。
方才还是黑夜的荒漠此刻成了白昼,他脚踏及膝深的青草,清风拂面,凉爽得让他后背一寒。
他此刻站在一处绿树成荫的高坡之上,坡下是一座城,城中四水环绕,人来人往。
更关键的,是他听到了城中传来的鸡鸣。
这东西不知哪一年就已经灭绝在这个世界上。
另外两人比他还要不堪,看到这一幕扭头就跑,完全不顾那根本走不了的传说。
无限的恐惧淹没了谢旭。
“意身魔功构建的伪世,这里是葬世魔域?”
他不明白缕弦派犯了什么大病,把执令长老和玄送到这种十死无生的地方来。
他看到了玄,也看到了应紫衣。
他苦涩的问出三个字:“为什么?”
应紫衣答道:“沈鸿试图刺杀我们将来的掌门,抹杀我缕弦派最大的希望,这是不可饶恕的。
烈神弓深知我们掌门脾性,主动道歉,而你们三个长老,就是赔礼。”
谢旭闻言哈哈大笑,他竟然自作多情,以为是门主烈神弓看重自己。
也对,与他齐名的沈鸿都死了,他谢旭徒有名声在外有何用?不到烈神弓那个境界,都是随时可弃用的棋子。
谢旭的肉身开始迅速腐烂分解,从亿万畜民之上的长老到被泥土吞入的白骨,只花了不到两个呼吸。
许媚肝胆俱裂,她紧靠玄与应紫衣,试图获得安全感与一线生机。
死在葬世魔域,并非一死了之那么好,死去之后,才是最可怕的。
应紫衣心中也不平静,她从怀中掏出一方带着温热感的砚台,高举起来。
“晚辈应紫衣,奉我家主人缕轻弦之命,前来面见前辈,这是祭物,还请前辈收下。”
她又不会蠢到真唤这方葬世魔域的主人叫魔头。
应紫衣手中一轻,那方砚台已经消失。
眼前的世界依然美好得不像是现世。
现世是什么?广阔无比的荒域化作死亡的海洋包围州府,且每一天每一刻都在扩张,令州府与州府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未来的某一天,恐怕印州将化为孤岛,再也找不到其他州府。
应紫衣这一次下山与上一次下山相比,黄山山脉的山峰又枯了几座,只能用来种植荆粟。
要不是缕轻弦杀的弟子够多,怕不是杂役弟子都得吃荆粟糊糊了。
就在此时,她们脚下的大地旋转起来,天上的血日却是不变。
天地破碎重组,美好外表下的腐朽与恐怖显露而出。
一声声哭泣在土壤中传来,破碎的白骨夹在泥沙中,错乱的时空拆解又拼接着葬世魔域,一个个诡异的白影在她们脚下穿梭搬运着什么。
很快,葬世魔域重组完成。
这里变成了一片一望无际的荷花池,青叶粉花,碧水连天。
玄踏着荷叶而去,似乎发现了什么。
应紫衣与许媚无奈跟上。
三人前行良久,最终找到了葬世魔域的主人。
这是一位女魔头,身披一身道袍。
她成为魔头岁月应该还不是太久,竟然还有理智。
“这三人很不错,为我换来了三年的岁月,我拿他们的过去未来置换了更多的生机。”
玄努力去看清这女魔头长什么模样,可惜却是不能。
道袍女子看出她的想法,出于对她的尊敬,解释了起来。
“抱歉,我清醒的时间不多,甚至不知自己还能清醒几次,我忘了自己长什么样子,所以你们看不到我的脸。”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残酷。
玄很想告诉三个妹妹,却又不能。
华若一直以为突破成入品武者,成为缕弦派的内门弟子,就能回到黄山,与姐妹们安安稳稳度过一生。
可谢旭和许媚这样的长老在缕轻弦与烈神弓眼中都是随时可以去死的弃子。
甚至,就连眼前这曾经在某个时代叱咤风云的魔头,都不得不落一个逐渐失去自我,慢慢化为不可接触的恐怖。
这女魔头曾也是风华绝代的人物,傲视同辈所有人,如今却连自己是什么模样都记不得了。
“这是哪个时代?”
女魔头质问应紫衣。
葬世魔域的特性,会让她被流放到不同的时期,颠沛流离如孤魂野鬼。
在陌生的时代迎来的只有众生的恐惧,没有亲近之人,哪怕回到自己的时代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曾经熟识的面孔都已消失,那种孤独绝望会逼疯每一个意身玄功修炼者。
应紫衣上前,拿出皇朝本纪,给女魔头翻阅。
“麻烦。”女魔头嫌弃一声,继而抓过应紫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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