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净跟着内监,走向乾清宫,心里有一百个疑惑。
为什么要喊他过去?
韩、钱二位阁臣,外加三法司三位堂官,足以先行定下钱谦益一案了,更何况,赵净只是一个小小的吏科右给事中。
前面的内监脚步飞快,不由得令赵净心里越发疑惑,以及担忧。
不多时,赵净来到乾清宫暖房,站在门口便看到崇祯正对着他,脸色铁青,含怒强忍。
而韩爌,钱龙锡,乔允升,曹于汴,康新民分坐两边。
赵净双眼微眯,心里有了不好预感。
内监迈过门槛,好一阵子,却没有通报赵净进去。
而暖房内,安静无声,似有无声的对峙气氛在弥漫。
‘发生什么事情了?’
赵净沉着气,心里不断的思索着对策。
现在的大明朝廷,朝令夕改是常事,任何事都能在下一刻发生变化。
不多时,高宇顺从外面进来,看也不看赵净,踏入门内,进了暖房。
在赵净的注视下,他来到崇祯身侧,低语了几句。
崇祯点头,还是一言不发。
在场的朝臣同样没有动作,几乎全都面无表情。
‘好像在等什么?’
赵净突然心里一动,余光后瞥。
还在等谁吗?
没让赵净疑惑多久,身后响起脚步声。
一脸淡漠,神情孤傲的温体仁,大步来到了赵净身旁。
“皇爷让温尚书,赵右给事进去。”温体仁一到,一个内侍就从门旁转过身道。
温体仁率先迈过门槛,进入暖房。
赵净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微沉,跟着进门。
‘钱谦益一案’,或许今天就要定下来!
“臣温体仁/赵净,参见陛下!”温体仁,赵净一前一后进门,同时抬手向崇祯见礼。
崇祯没有什么表情,道:“免礼。”
“谢陛下。”温体仁,赵净同时应道,放下手,立在原地。
崇祯看着两人,余光扫过韩爌,钱龙锡等人,道:“三法司已经查明,钱谦益与天启元年舞弊案无关,你们怎么看?”
赵净早已经料到,故作沉思状。
朝臣问罪,向来不会单以‘结党’为罪名,多半是其中一项,现在钱谦益洗白了科举舞弊案,基本上是等于‘无罪’。
温体仁不说话,三法司他一直盯着,同样猜得到今天要发生的事情。
崇祯见两人都不说话,双眼怒意浮现。
韩爌,钱龙锡,乔允升,康新民,曹于汴等人的目光都在温体仁身上,等着他说话。
所谓‘钱谦益一案’是由温体仁挑起来的,要结案,也得落在他身上。
一众人再次不说话,暖房里如空无一人。
崇祯强压着怒意,道:“温卿家。”
温体仁这才不情不愿的抬起手,道:“回陛下,三法司向来公正,既然三法司断定钱谦益并未涉案,臣亦无话可说。臣于京城如孤草在岭,寸步难行;立于朝廷如独兽悬崖,进退维谷。恳请陛下允准臣辞官,埋骨乡里。”
赵净在一旁听得眼皮直跳,心里暗自佩服。
温体仁将他的‘孤臣’形象树立的越发充分了,同时还在向崇祯暗示‘钱党’把持朝廷。
果然,赵净眼皮抬起,就见崇祯铁青着脸,目光直直看向三法司的三人。
曹于汴微微皱眉,温体仁说的好像他是自己,可明里暗里都在指摘他们是‘钱党’,偏偏他还不好反驳。
乔允升垂头闭眼,仿佛睡着一样。
倒是大理寺卿康新民忍不了,直接站起来,大声道:“陛下,大理寺判案向来公正,绝无偏私。此案发生在天启元年,当年便已落案,当时臣尚且不是大理寺卿,乔尚书,曹中丞亦不在位,难不成,当时的三法司就为钱谦益徇私舞弊了不成?温尚书嘴皮一翻,含沙射影,便将我等打成钱党,我倒是想问问温尚书,钱党到底指的何人,是我,是乔尚书,是曹中丞,还是韩阁老,钱阁老!?”
崇祯闻言,眉头不自觉皱起。
赵净悄悄看了眼边上的这位大理寺卿,真是好口舌啊,这番话,有理有据,将温体仁又给堵了回去。
温体仁站着不动,置若罔闻。
韩爌,钱龙锡并不开口,坐在那,仿佛置身事外。
崇祯默默片刻,道:“温卿家。”
温体仁缓慢抬起手,脸上孤傲更多,缓缓跪地,道:“臣,伏听圣命。”
赵净看着跪在地上的温体仁,心里暗自惊疑。
一个臣子,无措无罪,被朝野围攻,孤零零的悲凉跪地,乞求归养。
这副画面,别说崇祯,即便换做赵净,都得心软。
崇祯没有心软,双眼里的怒意更多。
一怒钱谦益结党,朝廷群臣附和,围攻温体仁。
二是这温体仁无能,半点有用的说不出来!
崇祯自然是想定钱谦益的罪,震慑朝臣,杜绝结党的。
但这温体仁除了卖惨,是一点忙都帮不上。
崇祯压着怒气,目光在一众人脸上扫过。
现在,又变成了他独对朝廷众臣了。
“韩卿,”
崇祯看向韩爌,语气温和了几分,道:“你怎么看?”
韩爌站起来,思忖片刻,道:“陛下,钱谦益既是无罪,当开释。”
既然没罪,就不能关在天牢里,放出来理所当然。
崇祯不说话。
韩爌站在那,没有继续。
很明显,崇祯不愿意放过钱谦益,而韩爌代表的朝廷,想要为钱谦益脱罪。
暖房内,又安静了下来。
赵净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崇祯以及韩癀,钱龙锡等人。
他已经将情况看的差不多了,心里在不断分析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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