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癞头他们可不信什么“总有一日”,他们信的只有真金白银。

地痞无赖多的是法子折磨人。于是,从那一日起,狗七再分不着半口粮,沦落到了与野狗抢食的境地。那段时日,他在城外挖草根,偶然拾着一柄锈了的匕首。匕首上还沾了血,纹样并不似猎户之物,倒像是军中所用。

狗七偷偷藏起这匕首,将血渍洗净,又在石块上磨了又磨,直至能轻易划破皮肉才罢休。接着,他将匕首贴在胸前衣襟处放好。不为别的,只为保命。他想,若再有人敢欺辱他,他一定会用这刀刃立时报复回去。即便会因此丧命,他也不愿再吃亏咽气,当个跪地求饶的窝囊废。

不知是否“天无绝人之路”,就在他几乎活不下去时,命运终于眷顾了他一次,给了他一次选择的机会。

八月十五,濠州城内的寺庙香火鼎盛,狗七盯上了殿内的贡品。这是难得的好节日,故而他一早就踩好了点,趁无人,爬树翻墙溜了进去。

一间间大殿肃穆恢弘,一缕缕檀香清神净心。殿内的菩萨总是慈眉善目,拈花而笑,似是要普渡众生。可是狗七看了,根本无意在乎这些。他是个俗中最俗之人,只在乎这菩萨的金身能否换钱,案上的贡品能否填肚。

这是间偏殿,午后,上香的人少了许多,此刻只有一位年轻妇人跪在蒲团上闭目祈福。狗七干过的丢人事太多,自然不怕她一个女子瞧见什么,当即快步上前开始搜罗吃食。

妇人听见响动,瞧见了他的动作,面色不由一惊。她生得十分秀丽,眉目舒展,眼中含笑,额间一颗小痣,乍看跟这殿中供奉的观音娘子竟有几分相似。狗七见她穿着颇有些讲究,猜忖这人定是富贵人家的娘子,自小娇养,哪里见过这阵仗?估摸着下一瞬便定要唤人来捉他……

“小郎君。”

狗七怔住了。这是,在唤他?

“供养神佛的东西,凡人用了总归不好。”只听那妇人温声关切道:“你若饿了,我正巧带了些饼来,且等等可好?”

她面色如常,待他没有半分鄙夷,就像是同邻里家的孩子闲聊般可亲。狗七听见了她的话,却摸不透她的意思,只得先讪讪放下了手中的东西,眼睁睁看着她去又折返。

妇人很快提着个包袱迈入殿中,与她一同过来的,还有位穿着轻甲、高壮英武的男子,看模样约莫是她的夫君。狗七一见这男人,立时又警觉起来,暗暗摸上了衣内刀柄。

“别吓着他,来庙里上香还穿着这一身。”妇人见状,回过头去嗔怪了那男人一句,然后迅速解开包袱,招手唤狗七过来:“你看,是烧饼哦。”

烧饼……

狗七都快忘记烧饼是什么滋味了,一听到这句话,他再也顾不得其他,立刻飞奔过去抢夺食物。妇人虽然乐善好施,但也很少见到如此饥饿的孩子,看着他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烧饼,双手不停地忙碌,不由得担心起来:“慢点吃,小心别噎着。”

就在这时,一旁的男人并没有闲着。他可没有那么大的善心,也不是那么轻易相信人的。他围着狗七转了一圈,皱起眉头,接着在原地踱步了几下,突然间出手将狗七按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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