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陆明离率先说道:“师兄还懂符箓一道?”
他先前尝试挣脱这门符箓,此刻显而易见的失败了。
竹清阳随手翻阅了岑缇留下的一本经卷,淡淡的开口道:“未曾,这符是我从玉京山灵威真君那打赌赢回来的,唤作【金光定神符】。”
旋即竹清阳大袖一挥,那张符箓无风自燃,逐渐消散于虚空之中,陆明离霎时只觉神魂归体,那定住身躯的气机就此消失不见。
他正思索间,却忽然察觉到有一物向自己抛来,目光转动,左手一挥,将竹清阳抛来的储物匣收下。
只听其人说道:“此物算是岑缇道友予你的谢礼,那经卷是岑缇道友所留雷法、阵法一道的修行心得。”
而此刻陆明离打开储物匣,目光却被一寒玉净瓶所吸引,只待他将其取出,定睛一看,竟是三阴水精!
见此物彰显,竹清阳倒是轻笑一声:“岑缇道友倒是花了不少心思,竟将此物也给寻了过来,想来是真心想与你论道一番。”
陆明离望着眼前这约有三千余数的三阴水精,一时之间没有开口。
世间水属神通道法万千,后被世人收拢归纳,可大致划分为万水、玄水、重水、弱水这四类。
万水者,水母之精,只是一滴便能化合出千亩湖水,犹如四海之水汇聚一处,乃是修炼水行功法和法术的修士求之不得的至宝。此等水法最为出名的便是那天一真水神通。
而玄水之宝,相较于万水更具备非凡妙用,像那广寒宫大名鼎鼎的太阴真水,可化去世间一切有形之物,炼成一道月华涟漪。
又或者是血河宗的阴蚀红水,流传于中古时期的三光神水,此等水法皆归属于玄水之列。
但此水并非是世间最为顶级的玄水之宝,相传在祸水最深处,留有着一道光阴长河的分支,而那其中,便留存着传说中的宙光真水。
此水不仅能窥探光阴,眺望未来,更是能撬动宙光侵蚀岁月!甚至于有修士认为,此等玄水本就是那虚无缥缈的命运长河之中的水流!
重水之精,则是陆明离现如今所持有的南溟重水一般,这等水法,本身内含山峦之重,最为上乘的重水,仅是一滴便可压塌一整方界域!
而弱水则是现世之中,留有修行法门最少的一道,此道最为出名的神通,便是那留存于幽冥之中,那忘川河底的九幽弱水。
此等水法,仅仅只是一滴便可杀仙人,炼魂魄,侵毁削骨,溺杀神魂,可谓是世界最具杀力的恐怖水属神通。
陆明离所炼就的南溟重水乃是上古太玄门所遗留的秘法,其中南溟重水只不过是三门子水中的一门,另外两门【虚蚀灵水】【玄泽真水】的修行法门早已散于时光当中。
而岑缇所赠的三千余三阴水精便是修行弱水一道最为顶尖的宝材。
这等水精之宝,欲想取得需得修士前往那幽冥当中,于忘川河中,采集水精。
幽冥之界,乃是诸天万界之中,最为特殊的一方世间,是世间魂魄转入源海中的必经之地。
修行奇书《朝苍梧》曾有云:“感之无觉,五识如沦,悲之无泪,恨之无心,谓之幽冥。”
幽冥之地是一个没有知觉的世界,此地五感尽丧,六识皆失,欲要来此,首先就需从新洞彻此世,因此此地非神临修士不可入。
此地也足够危险,宙光余波、时空裂隙,刮骨风不时便会在此地出现,纵使是当世真人去往此地,也不敢说万无一失,因为此地有幽冥神祇占据!
其修为至高者,甚至于已成超脱!
而岑缇此时此刻赠与他的三千水精也足以称得上弥足珍贵。
上古宗门太玄门号称夺得水行一道之真谛,其派内最为顶尖的功法《玄泽真妙上洞真经》,所记载的无上神通【北冥真水】的修行法门,就在其中。
陆明离炼有南溟重水于身,知晓欲要修成北冥重水,需将三门子水率先修成,最后合练一处,蜕形还体,复命归根,修出真正的北冥真水来。
但随着修为上涨,这些时日来,他愈发觉得此法别有洞天。
北冥真水欲想修成,需合练三门子水,而这三门子水,在他看来也恰巧对应水道四法,南溟重水归属重水之列,虚蚀灵水则是玄水一道,而玄泽真水则是万水一道。
但纵使这三门合练,修出的北冥真水,在他看来也不过世间万水之极,仅仅与那天一真水相提并论,只能超出些许。
作为窥得水道一行真谛的上古大派,怎会将这般寻常神通,留作门派传承之根?
可想而知,答案只剩下一种。
那便是真正的北冥真水,乃是合四法水道之精粹,最后蜕形还体,复命归根,修出真正的足以比肩神通,超越种种道法、术法的无上之法。
但只可惜,留有北冥真水真正传承的《玄泽真妙上洞真经》已经失传散于茫茫人海。
而这般又是“恰似”时来运转,获得三阴水精,这般足以令他修行弱水法门的资粮,令他不知如何是好。
常言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现如今他已是身处险境,如落网之蝶、溺水之人,所思所想、所行所举究竟是出自本心?还是早已落入了算计之中?
饶他算是心思通透之辈,一时之间也拿不定主意。
竹清阳见其从方才就沉默不语,看了其几眼,于是便开口道:“我观你似是有什么心事?可是修行之上留有什么疑惑?”
陆明离沉默片刻,才道:“师弟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讲。”
竹清阳看他一眼,道:“既是有话,那便说出来,你我师兄弟之间,不必这般藏藏掖掖。”
陆明离道:“倘若有一人入了大能算计之中,恰似进退维谷,任他百般腾挪,仍是困于网中,甚至于其人所思所想,种种举措都在其算计之中,这般情形,那人又该如何破局。”
竹清阳看了他一眼后语声略淡道:“天数恒常,流转生变,如若网罟,这世间的万事万物,都于冥冥中为其所罩箍,难以走脱。”
“世俗缚人如网罟,饶是师兄我也不敢妄言跳脱天数之外,但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世间未有算无遗漏的事,倘若于此,定会有一线生机。”
此刻陆明离忍不住争辩道:“倘若那线天机也是网罟又该如何?”
“那便斩开网罟争一线!”
“行至绝途处,当凭掌中剑,斩开通天路!”
竹清阳此时看着陆明离缓声道:“倘若那一日来临,只要师兄还在,那人欲想对你如何,那便先同问师兄手中的剑答不答应。”
闻言,陆明离看着竹清阳略微沉默了几许,旋即一笑道:“那师弟在此就先谢过师兄了。”
见此情形,竹清阳嘴角微扬道:“既然心事已了那便入得阵来。”
少顷,只见一道光芒闪过,陆明离的身影就此消失不见,只留有竹清阳一人身居在此。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耳边突闻轰雷之音,正是雷泽天穹之上,阴阳两气交攻,引发雷霆震荡所致使。
竹清阳双目一睁,双瞳中闪过一缕精芒,旋即道:“算不出来?”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想要加害师弟,真当我盗圣一脉没人吗。”
唯见天穹之上,雷亟弥漫遍布成海,一道残影一闪而过,顷刻之间满天赤雷砂丝毫经不得冲撞,稍一碰触,便轰然爆开,似是霹雳在耳,炸塌危峰,只见一片赤色光焰闪过,漫天俱都是火芒烟嚣。
而后又如海市蜃楼,原先赤焰满天,雷砂弥漫的天地,摇身一变又浮现回原先那般,景物秀美,色泽丰富,望之有如山水画图,仿若此间一切都是不染俗世尘埃的模样。
………
时日匆匆而过。
转瞬之间,陆明离便已在流泉镇呆了不知多长时间。这一闭关,陆明离便是浑然忘却了光阴流逝,不知寒暑。
流泉镇早已不在,此刻留存于此的是竹清阳一身神通所化,纵使镇内有日月轮转,阴阳更替,也并非可与现世相比。
但修士自有灵觉,以他自身而言,在此方天地中少说也待了三月有余,在这期间除了竹清阳不时前来教导他修行一事,除此之外这方寂寥的小镇唯有他一人身居于此。
这时反观内视,只见蕴神殿之处,那端坐道宫之上的太极道人已是有一只玉光璀璨颜小钟悬浮其掌上。
小钟介于虚实之间,钟口有黑白二气萦绕,又见云龙、玄蛇在鼎器的口沿处来回飞驰,互相追逐嬉戏,生动如活物。
旋即龙蛇相抱,又转而化作一缕阴阳二气,缠绕在玉钟旁。
而今。
他从蒲团上起身,略舒展了一番手脚,只觉身心安泰,有着一股莫名的舒畅感。一掀一动间,都有平地起风雷的威势,慑人非常!
陆明离也不多拖延,只手中五指如莲花绽开般微张,又自合拢。
就以一种无比轻松写意的姿态,恰似抓住了这无边阴阳的分化,此方天地的轴心。
随后猛的就是一攥紧拳头,只听“砰”的一声。
他伸手指去,便有雷光隐现于虚空!
见陆明离左手早已是捏成了印决,雷光电芒在其掌指间窜动不休,发出“噼啪”鸣响。雷光轰然爆碎成无数光雨,磅礴四散。
而虚空之中像是无孔不入般,被雷光侵吞至间隙中,旋即只听他身旁传来一声“咔嚓”,似是某物碎裂开来,将原本的明媚晴空搅得风云卷荡,雷音四起,轰隆不绝!
仿佛一枚被用力握紧了的鸡子,虚空当中不断有“咔嚓”声音响起,此起彼伏……
在这天地之间连绵不绝的破碎声,愈来愈快,直至最后只听一声巨响。
“轰!”
遥隔数百丈,屋楼就为之轰鸣,长街内外,更不知多少房屋坍塌破碎。
哗啦啦!
似如飓风过境,那雷光极速而动,所过之处,积云、土石、房屋、横梁、砖瓦,一切都在破碎,飞舞。
只见在太阳底下的光影,无数琐细的微尘浮动其间,而下一刻又如海市蜃楼般归附原型。
仿佛先前那足以摧毁整片屋楼的雷光,仅仅是梦幻泡影,一闪而逝。
一幢白玉牌楼闪现而出,便晃起一溜波光荡漾的清光,只见从其中走出一名身穿宽大袖袍,头戴漆冠清光罩身的英毅道人,大袖一荡,飘飘乘风。
竹清阳嘴角微微一笑说道:“师弟,观你这霄空雷震所使愈发熟练。”
陆明离略微拱手道:“多亏师兄相助。”
见其又要开口,竹清阳摆了摆衣袖,阻住了他的话头,道:“不是与你说过,你我师兄弟之间无需这般俗礼?”
陆明离讪讪开口回应了一句。
只待竹清阳又道:“现如今你先前种种缺漏都以补全,修行技艺也可堪一见,这般亡羊补牢,总归不算太晚。这般时日内师兄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
还未等陆明离开口,竹清阳又是开口说道:“关乎修行之事,你已寻得自身道途,师兄也无需再开口多言。我知晓师弟你,你虽与人相处时,平易近人、不自视甚高,但于修行一道,师弟想来境境只取最高,道途只走最极。”
“师兄现如今只有几番话语还可指点你一二。”
陆明离闻言,微微点了点头道:“还请师兄指点。”
“时不我待,师兄也就不卖关子了。你可知一唤作“天罡教”的前古宗门?”
竹清阳此刻开口道:
只见陆明离缓缓摇头,转而开口问到:“不知这天罡教是修的是什么神功道法,其宗门道场又坐落何处?”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