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国芦州,三九天的西北风在岩石城里肆意呼啸着。
‘怡红院’北侧破瓦房的通铺上,正呼呼大睡着七八个男人,寒风不断透过满是补丁的破窗缝隙处涌入,将屋中混合在一起的脚丫恶臭和旱烟味吹淡了一些。通铺上熟睡的众人却并不领情,一个个紧紧裹住发黄半霉的棉被,浑身不留一丝缝隙,只暴露出脑袋在外边与寒风搏斗。
睡在通铺靠门位置的是个十岁左右的半大小子,他正努力的将身子蜷缩在与别人相比略有些薄的棉被里,侧向屋内一动不动,尽量不让盖在被子上的棉衣裤掉下去,这种姿势可以最好的御寒入睡。
“喔喔喔……”
从不远处传来了悠长的打鸣声,向来兢兢业业的公鸡似乎也被这份寒冷影响,草草叫了几声后便一头钻回窝里,不再出来。
李来睁开了眼睛,轻轻地从通铺上坐起,忍不住浑身哆嗦了一下,身体从被窝里带来的热气顿时有大半消散在了空中。
他麻利地将盖在被上的棉衣裤穿好,蹑手蹑脚地走出了房屋。
“他娘的……这贱种……”睡在通铺最里面的龟公被李来开门时趁机偷溜进屋的寒风侵袭,露在外边的脑袋顿时感到了一股冷意,嘴里嘟囔着骂了几句,用力紧了紧被窝继续睡去。
李来快步来到左侧的厨房,打开门将自己挤了进去。
他要在老鸨吴妈妈和众位姑娘起床前将食早的小菜准备好,红牌姑娘小金兰的酱黄瓜,吴妈妈的腌萝卜……
天色渐渐亮起,厨师傅孙得胜打着哈欠走了进来,他身材矮小,肚子又大又圆,若是在远处看到,还真以为是个球在地上慢慢滚动。
“小兔崽子,你倒是会偷懒!”一脚将坐在桌前瞌睡的李来踹醒,孙得胜骂骂咧咧的做起早食来。
李来被这冷不防的一脚踹了个趔趄,脑袋好悬没撞在一旁的墙上,他赶紧一骨碌起身跟着忙活起来。骨瘦如柴的他站在孙得胜身旁,简直就像根小竹竿一样……
他娘亲是怡红院的姑娘,姿色并不算出众,却意外地怀上了李来,发现的时候肚子都已经挺着了。
她以死相逼,非要把孩子生下来,结果在分娩的时候突然大出血,身子太过虚弱没能挺过去,临死之时将自己为数不多的积蓄全都交到了吴妈妈手上,并央求她将李来养大。
原本吴妈妈准备将李来扔到城里某个富户的门口听天由命,不料众妓女见襁褓中的李来白白胖胖十分可爱,于是纷纷起哄,要求吴妈妈留下他。
吴妈妈不便拂了众“女儿”的面子,且平白拿了李来娘亲的钱财,索性便将他留在了怡红院里,只当是多养了只猫狗。在给他起名时,她们却犯了难,妓院里的众人皆是大字不识一个,一起苦思了好半天,才给他起了个‘李来’的名字,其中的“李”字自然是他娘的姓氏。
一晃十年过去,襁褓中的男婴已经长成了男孩,众妓女也早就失去了新鲜感不再为他求情,小李来便被吴妈妈当成了杂工使用。
“杀千刀的小畜生!整天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还敢偷懒!杵在那跟块木头似的,快给老娘滚去捡柴!”
中午,吴妈妈端着饭碗,在二楼窗户处看到后院厨房门口啃着馒头的李来,大声呵斥道。
李来低下头,把手里剩下的小半个馒头塞进了嘴中,快步进入到厨房里去拿绳子,趁着孙得胜没注意,他伸手将桌上盘子里的馒头抓起两个,塞进了怀里……
岩石城说是一座城,其实只比一般的小镇稍大,一条由东向西的街道,便道尽了它所有的繁华,只不过城外附近有座石矿场,被当地帮派猛虎门占据开采,这才有了些人气。
怡红院大半的收入便是靠着这些猛虎门帮众的光顾,最近几年石矿场的产量一直下降,传闻猛虎门有意要撤离岩石城,故而吴妈妈最近的火气特别大,小李来也因此吃了不少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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