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定洲东域,有数十万里高山连绵盘绕,恰如一条巨龙盘卧。群山高处耸入云霄,有皑皑白雪终年不化。此地“山出云气,连绵不绝”,世人因而称之为“连山”。
群山环绕之中,有一处处的高山谷地。其中一处谷地景色尤美,沿着山脊线有绿树成荫,山谷中草原一碧千里,繁花盛放。还有处处温泉点缀在绿荫中,冒出温热水汽,映照阳光,多姿多彩。
最大的一处温泉汤池位于谷地正中,池水滚烫,正在泡汤的一位白发老者趴在浴池边上,一边惬意的眯着眼享受,一边还连连呼叫:“羽娃儿,再搓左边点,再大点力气。”
老者身后站着一个十一二岁的童子,闻言便笑道:“老祖宗,羽儿已经是用了最大的力气了,再大不了了。再说,老祖宗都是神仙一样的人物了,怎么还就是喜欢这凡俗乐趣?”
“嘿,羽娃儿,这你就不知道了。老祖我活了那么久,这天下百洲,又有哪里没去过?便是九霄之外,黑水洋底,也多有往来。这看的地方多了,才会发现,还是自己小时候长大的地方好。”
“哦,老祖宗就是在这片谷地长大的吗?”
“唉,说来话长,那是多少万年前的事情了?老祖我啊,入宗门之时,和你现在的年纪差不多。那时候,我最喜欢的,便是每日修行间隙,在这片谷地里撒欢。时间太久,周围的地形其实都变了,也就这一块地,还是老祖我当年入门的时候,差不多的样子。”
“老祖,那是掌门和执事长老们为讨你欢喜,故意将这一块做成这个样子的。”说这话的,是汤池边沿坐着的一个粉琢玉雕般的小女孩。女孩看起来和那个叫“羽娃儿”的童子相貌极为相似,此刻正用一双玉足在温泉水中踢打。
“哈,熙丫头,你说说,即便是他们再有心,那么多年过去了,又如何能知道老祖我入门之时,此处究竟是何等模样?”老者眯着眼,笑呵呵的问道。
“这有什么难猜的,老祖修为盖世,一念之下,脑海中的印象便会在此地化为实像。长老们再照着这些实像填满花草树木,地火天风,不就成了?”
“哈哈哈,熙丫头果真聪慧,“实像”这个词,用的甚妙。唉,若是一念之下,脑海中的印象,化成的不是“实像”,而是实物,差不多便到了此界修士修行的至境了吧!”
“老祖,六百万年前那位出身“忘川谷”的大乘期前辈,能做到一念而成实物吗?”给老者搓背的男童问道。
老者缓缓的摇了摇头,道:“或者可以,或者不行。那位前辈的事迹,大多湮灭在历史长河之中,我也不知,那位前辈有没有掌握“虚实之道”。”
男童又问道:“老祖,什么是“虚实之道”?”
老者笑道:“这个可就太复杂了。以你二人的修为境界,大概看得见,摸得着的,便是实;看不见,摸不着的,便是虚。”
这时候小女孩也问道:“那以老祖的境界观之,什么是“虚实之道”?”
老者笑了笑,道:“依我看啊,所谓虚者,道之所在;所谓实者,器之所用。嗯,概而言之,实实在在的东西,往往都是大道之具现;而真正的大道,却只能靠自己去感悟,去理解。这便是一重“虚实之道”。”
见两个小娃似懂非懂的样子,老者又笑道:“熙丫头,你向来聪慧,又爱读书,不似羽娃儿,看到书就头疼。那老祖我问你,道经有云“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你有何体会?”
小女孩便笑道:“这个我还听老师讲过呢,其意为:凡有,皆始于无,故‘未形’、‘无名’之时,则为万物之始。及其‘有形’、‘有名’之时,则长之育之,亭之熟之,为其母也。”
男童最不喜欢这些之乎者也掉书袋,摸了摸头,也说道:“熙妹说的太繁琐,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说天地之初,啥也没有;有了之后,便可化生万物?”
“哈哈哈,”老者大笑,然后说道:“你二人说的,其实都有道理。便如此界——此界究竟是如何而来?碧落九重天之外,又都有什么?为何四周海洋,无边无沿,便是老祖我,也找不到边界?这些问题,若是能搞明白一个,老祖我,便可以晋入大乘了吧?”
小女孩便笑道:“老祖早已寿元无尽,总有一天会晋入大乘的。”
老者听到这里,却是摇摇头,道:“哪有什么寿元无尽?便是那位大乘前辈,不也……”
刚说到这,老者突然一顿,站起身来,眺望东南方向。
在老者眼中,东南不知多少亿万里之外,有一道若隐若现的晶莹光柱,冲天而起!老者口中喃喃道:“大道希音……天花四散!似乎正是那位大乘前辈的道法?这个距离和方位,大约是麒麟洲南域?”
两个小娃只觉得眼前一花,老者已经消失不见!剩下两个娃儿相视一眼,然后一起茫然望向东南方向,只见那边夜空明净,哪有什么四散的天花?
……
厉天赐此刻少有的感到后悔!
这大乘修士遗骸上,无论是那颗晶莹心脏,还是玉化骨殖之上,都有着极为明显的图文道韵,以他的修为,只看了一眼,便有目眩之感,足见其中蕴含的道法,究竟有多么高深!他便下定决心,一定要一探究竟!
一来,他之前说过将此物赠回云殊以换取四阶龙骨。云殊最多一刻钟之后,便会到来。若是能摸清这大乘遗骸的底,后面才好决定取舍之策。
二来,这“顾青云”不是讲,神意触碰,便会有道韵灌顶,威压加身?但顾青云只是被夺舍,并没有死!而他的修为比顾青云强十倍不止!
他还有个猜测,夺舍顾青云的,或者,便是藏在这大乘修士遗骸上的残魂?虽然从其人的谈吐与做派来看,不像是久居高位之人。但修行数百年,什么人没见过,万一是此人藏拙呢?
而若是推测为真,顾青云真的是被大乘修士的残魂夺舍,这顾青云便相当于以身试法,去掉了遗骸上最大的隐患!正是有此顾虑,方才此人觊觎他的分身,他却决定先与之交好,好心提醒其人远离!
事到临头,他还稳了一手,将部分神意转移到分身之上,通过分身去触动心脏遗骸!
接触的瞬间,他便感觉脑间一震,先是看到了一幅极为恢弘的画面:天空中各色雷劫密布,地面上山崩地裂,地火翻涌,还有无数修士和妖魔,天空中甚至隐隐约约有疑似外界的大能,伙同域外天魔,正在围攻一人!
此人极为高大,脸上正气凛然,一手指斥天空,似乎是在大声斥责什么!
下一刻,无穷雷霆降下,厉天赐便感觉到眼前一黑,眼前画面突变,突然之间,便有无穷无尽的修道感悟,以及天量的信息,在瞬息之间便灌入了他的识海!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又有一道晶莹光柱,冲天而起!
“不好!”厉天赐心中大惊,光柱起来之时,他的主身瞬间便被压制,全身法力居然再无法动弹,与分身的联系也瞬间中断!
与此同时,这分身中蕴藏的庞大精元气血,居然被“黑色金属围栏”源源不断的汲取了过去,再输送到这“晶莹心脏”,支撑着这“晶莹心脏”发出冲天光芒!仅仅十息时间,分身中的庞大精元气血,便损失了半成!
茫茫大海之上,正在驾驭“蹈海白龙舟”的云殊,看到前方突然出现的冲天光柱,脸色凝重了几分,脚下又加了三分力,再有半刻钟,她便能登陆大圆了!
“顾青云”在光柱出现的瞬间,便转过身来,只是刚飞回去一半的路程,周全自身识海中的“珠子魔主”陡然间便分享了一段信息过来:“大道希音……天花四散……大乘道法!”
还没等周全回过神来,他识海内的“珠子魔主”虚实不定,闪了一下,然后瞬间便消失不见!
下一刻,从顾青云的视角,便发现“珠子魔主”已经出现在高处的光柱正中央!下方的厉天赐,对“珠子魔主”的到来却毫无所觉。
周全有顾青云的视角,又有“珠子魔主”分享信息,看得清楚:“珠子魔主”一到光柱中,便分出近三分之一的“氤氲之气”,悄无声息的顺着光柱,钻入了“晶莹心脏”之中。
“晶莹心脏”看起来并不大,但“氤氲之气”进入心脏内部后,却仿佛来到了一处极为广阔的空间!“氤氲之气”立即化作一张大网,在心脏内部广阔空间中搜寻,很快,便沾染上了一个又一个的“晶莹光点”,整个大网都变得晶莹剔透起来!
网到的“晶莹光点”越多,大网便越发滞重,到得某一刻,仿佛到了某个极限,大网收缩,脱离了““晶莹心脏”。此时,所有的“晶莹光点”都汇合在了一起,化为一个极为亮眼的光球,在大网的拖拽下,沿着光柱缓慢上升!
冲天光柱之中,有一个极亮的光球在缓慢上升,这等异象,极为明显。
不仅周全看到了,厉天赐看到了,已经靠近海岸线的云殊看到了,数百万里之外的麒麟洲南域,云霄宗主峰上空,悬浮在碧落三重天顶部的“云顶天宫”内,有一位青年道人,缓缓睁开双眼,满含智慧的双眼中,也有异色一闪而过。
下一刻,青年道人一个闪身,已经出了“云顶天宫”。
“师叔,你出关了?”
青年道人身旁,一位留着胡须的中年道人显出身形,正是云霄宗掌门“宣玉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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