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历九十三年,陇右道节度使上表朝廷,建议移民实边。
汤王朝就掀起了浩浩荡荡的“闯关东”大潮,数以百万计的百姓向东跨越陇山天险,或自发,或被迫,替朝廷开疆拓土……
一转眼,已到了新历三十年。
这日,在黄山水泊的某个村落附近。
青碧草丛晃动,一只灰毛肥兔子奔逃而出。
一名身材消瘦的少年奋力追赶,情急之下却脚底踩空,“哧啦”一声跌倒在地。
陈烽痛的呲牙咧嘴,低头看去,欲哭无泪:裤裆给扯破了!
这可是他仅有的一条裤子!
“该死的兔子,下次再遇到一定吃了你!”
想到吃,肚子立刻咕噜噜巨响,他已饿的前胸贴后背。
陈烽满目悲凉。
他原本在公司团建上,为了争取加薪五百块钱的机会,被主管逼着给领导敬酒。没想到醉倒醒来,已经附身在这个叫“陈二”的少年身上。
记忆里,原身在幼时随家人被发配到此地。
在八岁那年,爹娘开荒时死于野兽之口。
日子从此就越来越难过。
收回思绪,陈烽难忍饥饿,只好从衣兜里掏出一块褐色窝头:
这是他白天打散工换来的报酬。
不但硌牙,关键是食材可疑,吃了有概率拉肚子。
若是有选择,他绝不会吃这玩意儿。
“唉,没法子了……”
硬着头皮吃掉黑窝头,看天色不早。
陈烽手捏裤裆,慢悠悠向黄姑屯走去。
屯子中升起了袅袅炊烟,许多人家正在做饭。
陈烽躲着村民讥笑的视线,来到一座篱笆小院前,神情复杂。
这座院子,曾经也是原身的家,只不过如今已经属于大哥所有。
开口叫门:“大哥,嫂嫂……”
听到喊声,灶房里走出一位布衣荆钗的温婉少妇,当即招呼他。
“小叔来啦?”
屋子里也走出一位神情懒散的汉子,神情不悦。
随即目光在陈烽手中扫过,更加嫌恶。
“没良心的小混蛋,饭点儿又想来蹭吃蹭喝,居然还有脸空着手?”
闻言,陈烽心中一阵屈辱。
眼前的陈大,正是这具身体的亲哥哥!
非但没有关照他,反而给予了无穷的苦难。
先是在爹娘死后,以弟弟年幼为名,代管了遗留的几亩薄田。
待陈二年纪渐长,怕他分家产。干脆找借口将他扫地出门,独占了瓦房和田地。
因此特别忌讳他再回来。
“我不吃饭。”
陈烽垂下脑袋:“只是想问嫂嫂借针线用用。”
陈大这才注意到他扯开的裤裆。
“哈哈哈,你怎的弄成这样狼狈?”
放声取笑,丝毫不留情面。
“说的倒轻巧!针可以借你,线缝到你衣服上了,该怎么还?”
陈烽咬牙道:“改日捡些柴禾过来。”
陈大这才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转身进屋休息。
嫂嫂也跟进屋内,旋即拿了针线出来,递到陈烽手中。
并叮嘱道:“在外行事要小心些,切莫伤了身体。凡事也不要与人争斗。”
虽然很同情小叔子的遭遇,但她也没有任何办法。
“知道了,谢谢嫂嫂。”
说罢,陈烽就欲离开,这幅不堪的样子实在不想久留。
“二郎稍待!”
嫂嫂叫了他小名。
小心翼翼瞥了眼房门。连忙到灶房抓了两块玉米饼子,强行塞进陈烽手里:“快走吧,别让你哥看见了。”
陈烽下意识要拒绝,抬头看到她关切的目光,心里一酸。
记忆里对他好的,也就只有这位卖身葬父嫁给他哥的贤惠嫂子,隔三差五会偷偷接济。
点点头,扭身跑远了。
一路跑到屯子边上,大柳树旁的一间茅草屋。
这就是他的家。
陈烽进屋,狼吞虎咽吃光了玉米饼子。
趁夕阳余晖,缝着裤子,不知不觉眼眶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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