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在食堂,景利和刘维相对而坐,扒拉了两口饭,景利问:“刘老师,这学期我给您发的消息,你怎么都不回复我呢?”

“睁着眼睛说瞎话,怎么没回?”

“是,您有回复,我写了上百字的信息,您就回复两个字‘收到’,而且统共就那么一次。”

刘维剥了一只虾给景利:“你发的信息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大白话,我个人认为没有回复的必需。”

“怎么就无关痛痒呢?”景利翻出手机,“您看这一条,我说我们被罚千米蛙跳,差点晕倒。这一条,我说罗绳下雪了,好冷。问您孟婆汤的配方。也就这一条,我给您说老和尚的故事,给您寄了老和尚给的茶叶。五天以后才收到您的回复,两个字!”

“五天后回复你,是告诉你我已经收到你的茶叶了,至于其他的,你那边应该会显示已读。”刘维不做更多介绍,“饿死了,快吃饭,吃完我送你出去,我下午还有课呢,忙得很,也没试卷给你批改了,就不留你了。”

“不吃了。”景利气得把筷子往桌子上一丢。

“大学生了,还使小性子。”刘维取过景利筷子夹了排骨往她嘴里送,在刘维的坚持下,景利衔住送到嘴边的肉,嘴角憋出两个字:“伤心。”

“你说说,你都是在什么情况下给我发的消息。”

“什么意思?什么情况下?自然是我想您的时候呀。”

“是吗?想我?是想起我时,而非想我时。”

“这有区别吗?想您时自然就想起您了啊?”

“是,这个命题成立,但它的逆命题不一定成立。”

“您是说想起你非想你。”

“是的,‘想起你’是回忆,‘想你’是思念,回忆无需反馈,思念无需表达,怎么论我都不用回复你消息。”

“伪命题,回忆也好,思念也好都依托于人的情感,我们千里相隔,若不联系,只会日渐疏远,最终陌路......”

“联系就不会疏远吗?人与人之间无论相处时感情有多深厚,最终都会陌路。同学、师生、父母、夫妻等等,都是人生阶段的短暂参与者,在一处时真诚以待,分开了不纠缠,让其他人参与进来,人生才更宽阔,活得亦更洒脱。”

景利默默听着,眼中泪光滚动,“鱼离了水不能活,水没有鱼更清,我懂了,这半年打扰了。”在景利内心,刘维和自己是孔融祢衡一样的忘年交,是伯牙子期一样的知音,是随时想念无话不说的知己。如今看来,只是师生,再平凡不过的关系,萍水相逢,又各奔东西,无需回忆,也不用怀念。”

“刘老师再见。”景利起身,擦掉滴落的泪水。

“吃完饭再走。”刘维并不起身。

景利也不理会老师,径直离开了学校。因刘维,景利阴郁了好些天,但在景望舒和父母面前,尽量眉开眼笑,活泼跳脱。她不理解刘维的情感论。就情感而言,刘维这样的人像是独自挺立的木棉,景利这样的是槲寄生。

越是年节,景三夫妇越忙。年夜饭也是景利和景望舒准备的,景三夫妇回来,随便应付了一口就去店里忙了。直至景利开学回校,父母也没有问景利学校的事情,太忙了,没时间和女儿闲聊。返校的火车上,景利给刘维发了信息:刘老师,我今天回学校了。您自不动如山,我是您山间的风,春夏秋冬,四时有讯。

杨骎比景利早到学校。看着拖着行李从车站出来的景利,或许是错觉,过一个春节,她似乎长高了些。

“不是说不用来接我吗?”景利也看到了杨骎,往这边奔来。一手拖着行李,一手把杨骎肩头一揽,“身上这么冷,在这儿等多久了?”

“你确实长高了。”

“什么?”

“没什么,快下雨了,打车回学校吧。”说着取过景利的背包,“什么东西这么沉?”

“腊肉香肠蘑菇制品,全是三叔让带的。”

“蘑菇?三叔让你帮他开拓市场?”

“嗯?有这层意思吗?今晚打电话问问他。”一路说笑着回学校,景利又问寝室里谁来了等话。

两个人吃了晚饭,回到寝室,景利把带的土产给室友们分了。拿了准备好的信封给杨骎说自己要出去,景利没打算把田螺姑娘的事儿给杨骎说,回想起来,她应该从一开始就知道田螺姑娘是谁,她出于什么原因不与自己说,景利不想问,也不想再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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