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云雪岭上,连绵耸立的雪山与乌云连成一片,望不清界限。

天色阴沉,几个孤零的身影在雪雾中若隐若现,寒风在山林间呼啸,如同为行人奏响的悲歌。

人影穿过雪雾渐渐清晰,舒野正与其他轿夫一同扛着轿子,在苍茫的冰原冻土上,迎着寒风前行。

冷风夹杂着冰雪不断侵袭,衣着单薄的舒野,面目早已冻得没有知觉,他时不时搓动麻木的双手,强忍着疼痛扶稳轿杆,脚步缓慢却沉稳。

为了打起精神,舒野与在他身前抬轿的一个精壮年轻人闲聊起来。

“哑兄,这一趟走完,咱们的工钱应该就能发下来了吧。”

被舒野称作哑兄的男人天生失声,憨厚壮实,没人知道他叫什么,也不愿和他接触,唯有舒野和他成了朋友。

哑巴背对着舒野,点点头,喉咙发出“嘿诶”的声音。

舒野歪着头眯着眼,躲避打在脸上的霜雪,用发裂的嘴唇,心怀希望地说道:“等有了钱,我准备买些纸笔,去作画卖画,不再为修士卖命了。”

因为哑兄不能言语,舒野对他很放心,曾和他聊过自己的秘密。

舒野原本是得了精神分裂的群演,因做替身时没躲过炸点不幸殒命,醒来已经身受冻伤,成了轿夫。

他此刻已经二十多岁,摆脱了少年气,面容在白雪中显得微微发黄,面无表情时气质沉稳,有种成熟男人独有的魅力,笑起来时眼神中又会显露出几分童真。

舒野微微开口,继续说道:“有了纸笔,也方便咱俩用文字交流。”

“嘿诶。”哑巴笑了笑。

喜欢自言自语的舒野,自从有哑兄做听众,孤独感减轻很多。

原本这种轿子是由马来牵引的,可由于此处是冰原,饲养马的代价太高,所以由人力来替代。

坐在大轿子里的是周欢,论道宗主教彭宏文的妻子,她此时已怀胎七月左右,今日便是来冰原探望自己的丈夫,顺便看看新入门弟子。

冰原位于雪岭之中,被千年雪山环绕,除了一些零散的苦工还有许多的少年少女,一同在冰原上凿冰运冰。

他们衣着颜色亮丽,双目有神,对着坚冰敲敲打打发出杂音,看起来和那些行动迟缓的老伯,皮肤粗糙的大汉格格不入。

是被宗门主教安排到此处修炼的新入门弟子,说是修炼却是每日与那些苦工一起干杂务。

不知走了多久,舒野一行人进入了营地。

周欢坐在轿里撩起帘子,正巧看见彭宏文在营帐外巡视弟子们劳作。

“停轿吧。”

轿夫们应声平稳落轿。

她身穿秀丽棉服,双手握着手炉,满心欢喜地径直走向彭宏文。

彭宏文见妻子突然出现,又惊又喜,脸上的笑容使得皱纹更加明显。

他敞开手快步迎接,扶着爱妻,关怀道。“哎呀,夫人,你怀着身孕,怎么来这天寒地冻的鬼地方了。”

周欢自然地挽过他的胳膊,“听说新来的弟子不听话,害你辛苦管教,都没时间回家了,我这不就自己来看你了嘛。”

彭宏文笑笑,心疼地说道:“你呀,也不小心点,万一路上有了散失,我可如何是好。”

周欢掩面一笑,娇柔地说道:“哎呀,我好歹也是个修士,能照顾好自己。”

“那可不行,我给你新找的贴身丫鬟呢?怎么没有陪着?”

“那些个东西不合心意,被我打发了。”

两人情意浓浓,全然不顾营帐周围正埋头苦干的少年子弟们。

舒野得有空闲,倚在轿子旁,不停揉搓冻伤的双手,哈着热气。

几个轿夫为了赶路都没有好好休息,他们没有东西果腹,早已饥肠辘辘。

舒野问向哑兄,“饿不饿?”

哑巴点点头,放眼看向脚下稀松的白雪,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毫不顾忌地弯下腰,顺手抓起一把,塞进嘴里。

“哈诶。”

吞了两口傻愣愣笑了起来。

舒野看他嘴上沾满雪花,同样俯身捧起一手雪吃下。

寒冷的冰晶在嘴里融化,只能润润干瘪发白的嘴巴。

舒野笑着赞扬道:“还不错,只是有点索然无味。”

此时,旁边一个较胖的少年不耐烦地低声埋怨起来。

“当初进了宗门以为就能踏上成仙之路,想不到居然整日让我们这儿和一群老伯干苦力。”

周遭几个拿剑挖冰的少年也附和起来,“谁说不是啊,这些天总让我们挖冰,运冰,从来都没这么累过。”

舒野好奇问道:“各位莫非和我一样,连炭火和棉衣都没有?”

一个名叫余梦姗的女弟子放下了手里的冰桶,“可不是吗,就连食物都时常短缺,还要我们自己想办法。”

“唉!”

几人说完,叹起气来。

殊不知他们的谈话,被彭宏文听得清清楚楚。

“赤炎飞火!”

一团火焰毫无征兆在人群中炸开,引得众人惊慌失措。

“啊?”

“快,快躲开!”

彭宏文收手说道:“一群愚钝无知之辈,我论道宗岂容你们置喙!”

舒野毫无防备躲闪不及,手臂受到了火焰波及,他在与修士随行时,就见识过他们的厉害。

这个世界的修士,以武杰境为起点,到了灵明境便可五感通明,能利用自身的意识,精神,灵魂与天地能量,自然灵气融汇,形成意灵,修炼意灵便可施展灵法,御术。

其中灵法是调动天地自然能量为己用,如论道宗的火灵玄法。

御术则是操纵世间有形之物,如飞剑术。

火焰在冰岩上很快消散,除了舒野,与之受伤的还有刚才说话的少年。

“嘶啊!”少年捂着烧伤的腿,痛苦难耐。

周欢见状,像是见到滑稽场面,放声大笑,“呵呵哈哈哈哈,让你们多嘴,现在不冷了吧。”

舒野表情凝重,强忍着痛苦,捂着伤口上前,委屈地说道:“主教大人管教弟子,为何连我也……”

彭宏文瞅了他一眼,像是轻笑,又像是另含深意地说:“这是你命中的劫难,与我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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