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同知垂手恭敬立于一旁,并不敢出声打搅。
男子捻起一枚棋子,置于棋盘之上:“那位新任知州可是有何动静了?”
孙同知恭敬道:“他看了十来天文书,明日想下乡体察民情,冯老,您看这如何是好?”
冯知章眉毛极长,盖住一半眼皮,眉眼极锐利:“既然他自找苦吃,那就好好让他吃一番苦头。”
与之对弈的红面男子却道:“听闻这位新任知州乃是我朝第一个六元及第,怕是不能贸然出手。”
“六元及第又如何,得罪了当朝宰辅,被外派至此,此生已无望。”
“总归还是许多文人记得他。”
红面男子笑道。
冯知章目光盯着棋盘,良久才再次落下一子:“那就要看他懂不懂事了。”
棋子在棋盘上重重一击,声音极大。
红面男子脸上闪过一抹阴狠:“此事我来安排,明日就要给我们这位知州大人好好开开眼界。”
冯知章笑道:“昌益兄若能办成此事,往后我们也不用再冒险。一个注定无法升迁的知州,才能让我等安枕无忧。”
唐昌益道:“正是如此。”
三言两语间,一名五品知州的未来就被安排好了。
侍立在一旁的孙同知谄媚笑着。
第二日天晴气爽,孙同知带着四名衙役护送沈逾白去了临海一个镇。
沿路遇到的镇上百姓多穿着破旧,男女老少皆干瘦,路边一排排的房屋低矮残破,可见实在穷苦。
一行人在镇长家落脚。
镇长小心翼翼地端出十碗糙米粥,外加一盘鱼汤。
孙同知恼怒:“你竟只给知州大人喝粥,连碗饭都未准备!”
镇长被吓得立刻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大人,这些已是小的能拿出的最好粮食了!”
孙同知一拍桌子,怒道:“今年朝廷发了救济粮,你家怎会没粮?本官看你分明是故意为之!”
镇长抖如筛糠,连连磕头求饶。
一个青壮男子端着碗冲出来,大声道:“大人,您瞧瞧我们吃的是什么!”
说着就将手里的碗递到众人面前,那碗里可说是一碗水,并未看到几粒米。
与之相比,镇长端上来的粥很是粘稠。
孙同知还想呵斥,却被沈逾白制止。
沈逾白将镇长扶起来,问道:“你们将粮食给我们吃了,往后你们一家人吃什么?”
镇长不敢置信地抬头看沈逾白,心中一热,便道:“家中男子可去找短工,结算的工钱买粮食勉强够一家用。”
孙同知给了镇长一个警告的眼神,镇长一惊,立刻闭嘴。
沈逾白瞥了孙同知一眼,并不再问,只是如常喝完那碗粥,随孙同知离开。
待人离开,镇长儿子担忧道:“爹,咱家留着过年的粮食都被吃光了,今年怎么熬?”
镇长深深叹口气,道:“知州大人落脚咱们家,若不招待,他怪罪下来我们一家更难。明日我与你们一同出去跑一趟,总要赚够过年的粮食。”
镇长儿子急道:“爹年纪大了,怎么还能去外面奔波?万一被抓住,您抗不住的!”
镇长扭头看向身后一大家子,叹息一声:“总不能让一家子饿死,真到了那一步,也只能怪自己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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