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人一早等着大家,人来了就开讲,老爹的说辞:
没见过孩子,我当然不能走,大姿娘马鞭抽我几下,是我的话没说好,她同情田潮姿的遭遇,我岂是没情感的人,我想见过孩子后决定,世界上哪个男人不在乎自己种源传播?田潮姿的故事太离奇了,我至今还有一丝丝疑虑。本草膳庄好像是吃不完的美食珍味,我现在嚼得没有滋味,咬咬牙在这里呆多一会,她就算见多识广,能编制许多话来,可田潮姿就快进入潮汕地了,东来故事总会讲完,嘴里虽是嚼着无味,耳朵旁却是震撼,听听再说。我知道,汉威在德彰家焦急等我回去。
下午,大姿娘来了,我有点记恨,可还是盼着早一点见到她。人慢悠悠洗杯冲茶,我陪笑着要伺候她喝茶,她又是来了:“两人对坐,总是厝人给厝主冲茶喝,看你抓耳挠腮,一副猴相,好像猴子给唐僧教训般。其实我不是唐僧,你不是猴子,我爹和你说的一样,我是妖精。返璞归真,妖精没成精之前,也是普通人,情感是免不了的。田潮姿千里送儿那种种艰难你一点不触动?我真替田潮姿不值,她可带孩子回东洋去,她有证件,医院人能帮她;我骂韵儿愚蠢,投胎之前干嘛没恳求娘娘,给个好样的父本。要是我在本草膳庄饭桌上一宣讲,四处传开,你就不要在潮汕地混了,不要回德彰家了,潮汕地姿娘人的唾沫会淹死你。我刚刚和妙人、韵儿吃过饭,我都嫉妒韵儿不是我的亲生儿,要是早知道你和女人能生出这样的孩童,我在马帮路上就强迫你留下你的父本,不定我父亲见了韵儿的样子会喜欢,我不会是个丧家之犬的姿娘人般。”
我急忙陪笑说道:“大妖精,说笑说笑,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走路巡山贼,你才是叱咤风云的神仙,但愿日后韵儿有修为,也成一个妖精,你就讲讲他成精的路程。”我把面前的功夫茶推至她面前。
她瞪我一眼:“继续田潮姿自己的复述:我有了娘娘给的救命符咒后,心里踏实多了,折叠后和我的证件放一起。心里想:经历抗战胜利后的士兵,到哪说话都管用,只是在政府衙门一开口,人家就给我一张证明,那是我一道救命符,比管我娘俩一餐饭强多了。没吃的,我可以去要饭,最好碰上有需要护理伤病,甚至像是上次那种接生孩子的,都可以找我,当下不能急着赶路,我需挣点小钱养活自己和韵儿,我在明镜般的小溪边照了找自己,实在话,一个邋遢的姿娘子怎么去和人家说我是护理员出身的,可看到韵儿在我背上朝前方一笑,我心里突然有了主意。我放下韵儿在溪边,他突然呜呜直叫,坏了,他肯定有什么不好的事了,我真怕他有什么病我解决不了,得到医院去花钱。韵儿自己朝身上猛力抓着,我急忙解开他的衣裳,他身上一道道抓痕,原来长了痱子,我心疼,原先把他捂紧在自己背上才放心,不曾想这深秋路上,顾着为他挡风,心疼他,捂紧背上却是长了痱子,我给他道歉:阿妈会护理伤员,离个带宝宝的合格妈妈还差点。我就在小溪边给他脱下衣裳,仔细为他清洗身子,韵儿好像给洗得舒服,欢快叫起来。突然在他衣裳屁股底下摸到几块银元,我高兴了:原是怕他屁股长期坐着发热,拿来银元给垫着散热,没给贼人抢去,我嘴里默默念着:娘娘给我个神童,放屁都是香的。紧急关头逃避贼人,忘了韵儿屁股下的银元,有了几块银元,现在心里安定多了,钱用在韵儿身上,不辜负娘娘的怜悯和韵儿的神韵。我重新拾掇起挑子来,还是挑着担子,韵儿很懂,自己就爬进篮筐里,是的,篮筐比我背上凉快一些。起码不会长痱子,不会抓得一道道血痕。
“我挑着担子,逢路走路,逢山爬山,尽量找人多的地歇脚,晚间在老爷庙过夜,人多心里踏实点。热天捂痱子,冬天流鼻涕,我的心里老在惧动。山风袭来,我的背脊就是韵儿的挡风墙,热病和感冒我俩都是得不起的,兜里干涩,嘴里咕嘟:韵儿神童,娘娘差你到我怀中,你就好好的,几个小钱咱买吃的,不要耷拉脑袋,睡着了也要扬眉吐气。只要我祈祷,韵儿总是嘻嘻笑,精神头很足,我松了口气。不知日头月娘轮流转,过一天算一天,往东去是韵儿的希望,我是他母亲,想卸下这付重担。父亲浮现眼前,他肯定思念我,那也是一副重担。混在逃难人群里,有不少人贩子,还有许多要饭的,他们的眼珠老是朝韵儿骨碌转,我还是怕怕的。光是走路吃食不是办法,摸着干涩口袋心里越是犯难。那天,我悠悠挑着担子,心里也有了主意。我路过一家学校门口,听到正好敲钟课间休息,我放慢脚步,迟疑的在门口徘徊几步后,还是下了决心进去。敲钟的老大爷拦住我问:这里是学校,不是赈灾放粥地方。学校是个敏感地带,我不敢多说话,比划着我进去后有事,请帮忙。老大爷伸手拦住我们,不让进去。我急得咦咦哇哇几声,听到声响,出来穿长衫的老者,大爷指着我们母俩吭哧几声,老者弯腰看了看韵儿,和蔼问道:你们娘俩到学校里,有什么事吗?我不敢大声说话,轻微细声说:我想买一张大纸片写字,挂在挑担前。老者奇怪了,你们是饿了:可现在没到开饭时间,要不就等一会,开饭了,我叫他们给你们母子两碗饭。要是渴了,到我办公室,开水有;买一张纸片要写什么?老师辨别能力强,我有点为难,可还是涨红脸说:我想说明自己有护理治伤的能力,还有接生,要是有哪家需要,我能帮忙,不需要工钱,管两餐饭就行,我不是乞丐。看样子老者是管事的人,他叫我放下担子,我很惭愧,我是一邋遢的女人,韵儿还洗得清清爽爽,他眼睛亮了,问:你可有什么证明文件没有。我一听有门,老者能帮忙。赶紧掏出那张乡公所开的证明。老者只是眼珠掠过一眼,有点激动说道:你就是战地医院出来的护士,这稚童是烈士孤儿,这次我不敢摇头,赶紧点点头,以前花姐怪我骗了她,现在我又是骗了老者,心里挺惭愧的;此刻,我太需要人家帮助了。老者眼睛一亮,带我俩到学校大厅,叫我们坐下,他还亲自打了桶井水来,给了个脸盆,我知道,他嫌我风尘仆仆的样子,看样子我是遇上好人了,赶紧的给韵儿洗了洗,自己也把脸擦干净了。我自己去倒了洗脸水,回转身看到桌面上已是摆了两碗饭,菜肴虽说简单,可热气腾腾,很诱人。我想鞠躬谢谢,眼前看不到人,我知道,饭菜是为我俩准备的,可得主人示意才吃,韵儿已是闻到香味,他把指头放进嘴里舔着,韵儿真乖,他向我表示他想吃,可没吵闹。我听到脚步声,赶紧给老者点头致谢,老者摆了摆手,从腋下拿出纸张在桌面铺平,自己就龙蛇走笔,转眼间那张和篮筐一样宽的纸片就有了行书墨宝:烈士已悲荣千里送梓童乡亲扶一把我本护理工。我本想写就介绍自己懂护理接生,看有谁恰巧需要,挣点吃食,让韵儿不至于饿肚子,我也有气力赶路,给老者这么一写,我就真是骗子了,可我不敢说。中土有句俗话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安慰自己。
“老者还找了块纸箱边板,把墨宝贴上了纸板,给我围挂在篮筐前面。刚好,大爷又是敲响下课的钟声,学校里顿时一片喧闹,老者赶紧给大爷说说,大爷再敲响钟声,大声吆喝:同学们先到大厅集合,校长有话说。外面又是静了下来,窃窃私语的,可不敢怠慢,赶紧集合到大厅里。我得到校长示意,正给韵儿喂饭,突然涌进一群老师同学,有点手足无措,校长挥挥手赶同学们到大厅后面,自己站立讲台上,激情澎湃大声说:同学们,今天校园里有幸来了榜样,她就是眼前的这位母亲,大家在坊间不是议论传奇女人带烈士遗孤,千里迢迢送回家乡吗,她就是。国难之时,我们许多壮士不畏艰苦,不怕牺牲,前仆后继,英勇杀敌,才有了今天抗战的胜利,而我们女人同样伟大,她们在后方拯救伤员,体恤孩童,提高抗战勇气,这位母亲明知男人上去就回不来了,可她义无反顾生下华族的后人,让壮士有了后,死而瞑目。有了遗孤后,为了未尽的责任,先送遗孤归家,还准备再到医院尽心尽责,她没将遗孤送到烈士遗孤院去,没把责任推给国家,而是自己几千里外把孩子送归家乡抚养,自己还到医院为民扶持,为壮士抚平伤口。一路走来,遇见坏人,没有惧怕,宁愿自己挨打,也要保护好烈士后人,失去盘缠,背着孩子靠自己傍身所能换取那一丝一滴吃食,坚持送子归家。中国母亲太伟大了,我们听了得为这位伟大的母亲鼓掌,为我们中国母亲骄傲。同学们,我们就要做这样的人,大家内涵了这种精神,国家复兴就有望,同学们加油!吃饭长身体去,出校门要复兴国家去。同学们围了上来,糟了,我成了稀缺动物让人参观了,我不想骗人,可现在是有嘴说不得,跳进南海洗不清。有些个同学掏出自己的零花钱,塞到韵儿坐的篮筐里,我急忙摇手拒绝,可那么多人让我怎么办。我给校长求援,可人家给自己的说辞感动了,擦了擦眼眶,摸出几个散钱塞进篮筐。许多同学和我搭讪,我怕东洋腔害我,只是咿呀咦唔的。倒是韵儿懂事,人家塞钱,他就朝人家挥手,逗得同学们不饿似的。赶紧喂完韵儿,自己扒拉几口,出来校门口,我心口拍拍:幸亏是吃饭时间,不然要我讲几句,同学们见多识广,东洋腔给揭穿,我该怎么办。娘娘又是差善良人送给盘缠,可我一点不轻松,心头反而沉重:我骗了好多人许多钱可怎么还。我没顾上擦嘴,赶紧出校门来,许多同学端饭盒到门口送我,我没脸看他们,赶紧走,朝后面挥挥手。韵儿懂,举高双手朝他们告别。
“学校有了这么一出,我加快脚步,好像逃跑般逃离这村寨,过下一个乡镇再说。我挑着担子,韵儿睡着了,特别爱看他扬眉吐气的样子,眉头轻轻跃动,鼻子轻轻流出鼾声,他这样子是我最大安慰。兜里有了同学的捐助,心里不慌。困难时先用着,如是有看见我那纸片需要帮工的,凭本事挣天下钱的人最昂藏。我尽量不用这些捐助,特别需要就先垫着,挣回来再还回去,这些钱本不是我的,可以捐给需要的人,当然,现在需要钱的人太多了,要捡和我一般般的人;还可以塞进庙宇的功德箱里,从马帮路到现在,我遇见这么多好人,一定是天上娘娘在看顾,娘娘给的福祉太多了,要给回去一定选供奉娘娘的庙宇。想着走着,我又来到下一乡镇。想想这里该是没人认识我,我那本是护理工招牌看看有用没用。我挑着孩子在四周转了转,人家挑担磨剪刀菜刀的,还是卖膏药的,他们都要吆喝,听到的人有需要就出来招呼。我捏紧嗓门,学着吆喝,想想不敢,那改不掉的丝丝异土音让我胆怯,不能再惹出麻烦来,老想着娘娘救我可不成,娘娘看顾我够多了,祈祷得分时候,老去麻烦大神,娘娘嫌我有一搭没一搭的,祈祷就不灵了。我细细端详黑大字,这墨宝特别顺眼,好像活动起来,轻轻在我眼前跃动,此刻我恨不能面前是能吃的黑黑炭烤薯。我挣扎几下,脑袋有点晕。顾着逃离学校,根本没在肚子填多一点,没办法,难受不难受,世间什么来了,你总得顺着接受,这是命,福祉的是娘娘福祉,劫难的是娘娘的考验。好在韵儿没饿着,他睡得甜甜的。我勉力站了起来,四周望望,看看什么食店没有,看见的都是走路人,他们或是归家去,有点甚至一家人一起走。日寇走了,家是归拢亲情的地方。我试着挽起挑子,旁边有人拉住挑担问:孩子是烈士遗孤吗。朦胧中一个中年女人站我身旁,她不是逃难人,衣裳有点旧,可补丁整齐,发髻整洁。我使劲把摇头克服了,学着习惯点头。她高声吆喝:老爷有请。
“我把饿劲压下问:家里人有需要帮工吗,我懂护理伤口,按摩全身,接生孩子。她急急说道:天女,老太太几天前发梦,说西来一个使女,挑担坐一个孩子,定是娘娘差使,我守候几天才遇见你,是你吧?我赶紧想摇头,不敢。可这事能点头吗,大神在老太太梦中,娘娘是我们共同的贵人。她不由分说,弯腰抱起韵儿就走。我急了,赶紧挑起担子跟在后面。来到一家大门户前,女人大声朝里吆喝:老太太,人来了。听到里屋人说:是那副模样吗?那人回答:我带她到洗澡间洗去蒙尘,您老自己辨认吧。云里雾里的,我像是小孩子被摆弄,韵儿醒了,挥舞手臂,嘻嘻笑了,只要是韵儿感觉到了,我就放心了。我也细细把脸擦干净了,一同来到客厅里。主位已是坐了两人,我怯生生的看着主人,面前那和二马头一般般的人大声说:母亲,梦中可是这两位,孩童妈妈年纪轻轻,使命很重,稚童神童,那是西来的祥瑞,沾点瑞气,能保平安,促使发达。老太太不眨眼看着韵儿说:夜间我看见一朵硕大的莲花,莲花的蓓蕾有仨人,裹在花瓣里,等到花瓣化成彩云散开,花蕾里走下一位母亲抱着稚童,那男人有些不舍,缓缓升空去。母子就从西边来。好神童,让奶奶抱抱,日后叫送子观音给送一个像你这般的孥子来。韵儿一点不陌生,迈开蹒跚脚步就过去,还奶奶叫着,逗得老太太很是开心。拿来糖果让韵儿拿。中年主人轻声说:那就是了,壮士归天,神童西来,迎接西来的贵宾。我不管贵宾还是客人,眼前全是糖果化成煎饼,身子晃动。还是那帮佣有经验,看出了我对食物的渴望,轻声说:午餐已过,晚餐还等一会,先把佛堂粿品让你垫垫肚子,她拿来粿品到厨房蒸热蒸软端到我面前,现在我是顾不上东洋礼节还是中土俗规,不成体统的往嘴里塞,那帮佣拿来的水,我也咕嘟咕嘟的喝。等我缓过劲,老太太说慢待慢待,我学着说失礼失礼。突然收声,别是在他们面前露破绽。
“坐着的中年人突然发问:你从西边过来可见红霞朵朵?朝阳下,不就红霞朵朵吗,我点点头,想从怀里掏出证明给他看,可他没表示。他沉吟道:风餐露宿,坚毅额头,瘦销脸颊,不愧天女。天女神人,你就在我家歇下吧?我是顾不上什么异地口音了,赶紧问:家中可有需要护理的?他虔诚说道:你是我妈梦中的天女,娘娘差你来的,普通人哪受得起这般情礼。我是太需要找个好地睡个踏实的,可无功不受禄,既是没事做,那就走吧。中年人看出了我的踌躇,缓缓说:不然,陪我娘说说话?我最怕就是和人家说话,总怕露出什么不妥的口音,我坚决摇头。中年人接着说:我娘特别稀罕你俩,要不让你孩子陪她几天,我竖起一指尖。中年人微微笑道:天女只言片语特别金贵,怕误传了娘娘的使命是吗。也罢,一天的缘分是浅了些,总比没有的好。他嘱咐下人:给天女安排到客人房间,不可慢待,茶水和吃食送到房间里。他自己进里屋了,让老太太和韵儿逗玩。我想掏出几块散钱付了吃食和住宿,可看见帮佣嘴角的不屑,忍了,她是没老太太那么些想象。我心中又是安慰自己,这都是娘娘安排就是。
“二天早上,中年人对老太太说:西来的神童及天女还有东去的天命,上天也是有时限的,咱就不耽误人家。老太太理解:看过了,认过了,既是上天差遣,各安其命,给人家恭送一下。帮工回应:老太太放心,都安排好了。我不知什么差遣及恭送,既是老太太和韵儿玩腻了,娘俩一道离开。我到房间里挑担子,那对篮筐不见了,我有点急,那对篮筐是走出感情了,除去韵儿,我最离不开既是那篮筐,那是花姐送的。一家人笑微微看我焦急,突然门口看到来了辆马车,上面有一对新的篮筐,比我那旧篮筐好了太多,新编织的,很是结实,挽绳也是换了新的,我本护工招牌就挂在扁担下,齐全了,奇怪是篮筐前都扎有一块硬纸片,上面各有一个大字,一只有马字,一篮筐是二字,旧篮筐是花姐送的,有点不舍,可新篮筐还踏实,那是韵儿的座椅;感谢赠送,我给鞠躬,记住不敢弯腰太深。帮工抱上韵儿,韵儿乖,在帮工扶持下自己马车上爬进篮筐里。我正面看着他们,挥手告别,他们却是拱手还礼。马车走来,有点颠簸,颠着颠着就把我颠醒了:是不敢劳烦娘娘,可娘娘还是有安排,韵儿是二马兄的种,人家好像知道似的,给篮筐各安排一字,凑起来不就二马了吗,里面坐着二马兄的孩子,我笑了,真是娘娘的好安排,我没骗人了吧。马车慢悠悠在路上溜达,看着只是围着乡里转,我奇了怪了,怎么有闲功夫带我在乡里溜达,转就转吧,我希望乡里人看到我本护理工这块招牌,有人请我,让我有工可干。直到乡公所开门,衙门人看见了出来瞧稀罕,公家人撇了撇了嘴说:这马老二真懂,人家千里送孤儿是真情,坊间传得神奇,马家也来凑热闹,抗战那会捐几个钱,抠抠索索的,数着铜板给,显摆自家真是不遗余力,好像人家不知道他马老二一家似的。想出名不是这样子的,真会算计。话语字字落入我耳朵,我羞死了,低下头,不敢奢望有人请我做工了,我又是骗子,娘娘知道,我不想做骗子。
“随便马车到哪了,我坐那顺着颠簸,韵儿似乎坐在摇篮,舒舒服服半躺着打鼾。等到赶车人轻声招呼:姑娘,主家定的时辰到了,你想走是时候了。我向朝阳看去,还是云彩升腾,没有人请没关系,彩云深处是人家。我坚定了,有路就有希望,朝朝阳走去就是。我还是原样子,白天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路,偶尔踏入乡间的小路,四周人们看了韵儿还有招牌,他们指指点点的,窃窃私语,我就不管了,活在世间就是给人看给人说的,不然挑上招牌干什么。一连几天,我都是这样,白天给人指着看,晚间歇脚庙宇间,供桌上的老爷看惯了我俩,那绿豆眼珠再熟悉不过,心中想:老爷老爷,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河,害怕风吹水打,等到我舒缓了,买些供品供你下一家小庙吧,反正你那小庙连绵不绝,不在乎哪家没吃的还是哪家吃饱了。我现在是肚子空空。我正想着,朦胧间有人走近,我忙睁开眼珠,一手拉住韵儿,这乡民是夜间上供的,他们走进庙里,先给韵儿摸一下头,然后跪下给老爷磕头,没等香烛燃尽,就把供品端我眼前,点点头走了。真是缺什么就来什么,韵儿我是喂过了,就是我自己总怕钱花过头,花了不是自己的钱,有时算计一下,把掏出来的钱又是塞了回去,宁愿饿着,别饿死就行。头昏眼花时,偏偏有人到小庙上供,没祈愿没等香烛燃尽就把供品塞我跟前,好像我才是神仙。算了,肚子有货就是神仙,我把供品塞进肚子再说。等我眯一觉后,突然又是看到供品,我通通塞到篮筐里。朝阳下,找人家要点开水吧,这就好说多了,我得关照孥子细,怕哪里吃坏了,闹个肠胃病,那我就吃不消了。我把粿品揉碎了,递到韵儿嘴边,他一点不拒绝,嚼得还挺香,我的泪珠往肚里吞,好孩子,你真是娘娘差下的神童,几颗龇牙就能消化硬邦邦的粿品,丝毫不怪罪母亲。旁边有位女人触碰我一下,她给了一碗热粥,示意要给韵儿的。我红了眼眶,接过来。韵儿举手欢呼一声,眨巴眨巴眼珠,沉吟着像是大人,似乎粿品也好,热粥也好,他都能接受。旁边有人轻声提醒围看的人们:神童仙女来自西边,东边海滨寻神韵,有娘娘差使的使命,众人不能叨扰,只能供奉。众人点点头,不断拱手合十,我听后微微笑了,我被人叨扰还少吗,传到这儿是不同一个说法,每地都有不同说辞。是的,中土人们都是善良人,不管他们说什么乡音,敬奉娘娘是真心的,和我一样。个别混魔使坏,那是娘娘来指使考验修为人的恒心。我安心了,直到我遇见,”
大姿娘停住,拿起功夫茶壶,直往嘴里倒,我急也是没用,等着大姿娘亮出底牌,田潮姿再怎么慢悠悠,总有走到海边时候。看心里痒痒:遇见谁了?大姿娘滴溜开茶壶,指甲尖差点划破我的脸颊说:“心痒痒不是?田潮姿就是遇见我了。”
我忙谄笑着:“遇见你就找到救星了,田潮姿一路被当烈士遗孀,你有吃的,有穿的,明晃晃一颗救人水火之中,那是一丈青遇见宋公明,旱天遇见及时雨。”
大姿娘呵呵笑道:“田潮姿在征兵站是个倭妹,到了医院变成个扶持烈士遗孤的节女,顺着南岭一路走到粤东,从退伍兵说来,坊间都说她是娘娘的使女,负有神圣使命的,逢人救苦的,唯有你这当事人不咸不淡的,说说风凉话就想逃避责任。我要真是娘娘,罚你在马帮路做个巡山小毛贼,不得超生。看看田潮姿的韧劲和责任心,一个没算成年姿娘子,挑着一个稚童,几千里外送到潮汕地,为的是寻孩童的家人,她甚至没有确切的地址,只是记住德彰之家就来了。她可是知道你是来潮汕地完婚的,她准备见了人家厝人怎么介绍自己的孩子。我在洞里总感觉自己的格局大,对比田潮姿那胸怀,那才是天外有天。潮汕地不算大,可用脚步来丈量,没有娘娘给的勇气和责任,足可熬死半世人。孟姜女那是寻有名有姓的丈夫,而她只是在热气氤氲中回忆二马兄。我看九爷真心打鬼子,我愿一片真心付与他,田潮姿只是在一片热气升腾中懵懂感觉,就把自己亲生骨挑担寻来,还不知韵儿的父亲什么感觉,不知人家厝人什么的看法。算了,叫你在这吃食,就是要你反醒,你给功夫茶迷醉了,至今活在自己世界里,别是田潮姿一片真情付了南海里,还给娘娘诸神了。我自己说累了,只是促进人间真情,父亲不认我,可我不能不认他。父女那杯苦茶我喝了,父子团聚亦是人间美事。你那老脸额头几条蚯蚓蠕动,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不服气,唉,我虽是说累了,还是继续讲吧,我就怪了,别人我不会浪费这么多口舌,是田潮姿和你,我就说个不停,我累死活该。
“你该不怀疑我有千里眼顺风耳的功能吧,其实都在招待客人的饭桌上。当我听到这么一位神丐从滇西过来,挑着孩子,样子就是个讨食婆般,可描述她的样貌,和我看见的旧人如何像,特别是有个亲生骨肉,我想坏了,出力不讨好,又是背上一段孽债了。我叫饭桌上爱掰嘴的传奇人给看看,如是遇见那对母子,赶快通知我。我特别想证实不是田潮姿,是别人家的故事。当人家带我到粤东西面,田潮姿不顾人家的围看,拨开别人的手臂,径直朝东海边走来,我上前细细辨认,还真是田潮姿,我赶着上前,一把抱住她,想哭想笑都不行,哽咽着说不出话来。田潮姿不知所以,愣怔怔看着我,围着的人是请真神般拉扯她,当然田潮姿的目的地是海边德彰家,她不顾许多人的挽留,目不斜视看着前方,直到我认出她来,一把抱住她,在她耳旁低声说我是非姐,马帮路叫你脱衣促排毒的土匪婆。她才定定看我一会,对那些真心供奉娘娘的人说:面前这位才是娘娘派来的,我就跟她走了,我感谢大家的真情。上了我雇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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