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

定远城北,有一栋朝南的四进大院,除过达鲁花赤的大宅子,这算是顶阔气的房了,比县尹家的还要气派。

东边的书房里,孙德崖穿着身长袍,却敞着怀,他身边两个年纪尚算幼小的侍女,颇费力的帮他扇着风,抵挡着连屋中那一大块冰都消解不了的暑气。

“爷,城西郭家那小子,托人递了张帖子给奴才,说想和爷见一面。”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跪在孙德崖的面前,双手托着一张拜帖,递给了自己的主人。

孙德崖接过帖子来,低头看了一眼,“咦”了一声,斜倚在椅背上的身体也坐正了些,问道:“郭家的小子?郭大郎?他们家不是一向不读书的吗?怎么还学会送拜帖了?”

老仆孙有禄低着头,恭恭敬敬地答道:“回爷的话,这些天县里都传,孙大郎烧香信明教了,还有人说他是什么明尊转世,声势大得很呢!前几日他不知从哪拉了好些人来,如今正在西边鲁钱河那里盖房子呢!”

“鲁钱河?”孙德崖眉头一皱,“那不是人家蒙古人的马场吗?姓郭的胆子这么大?他就不怕达鲁花赤?”

孙有禄道:“回爷的话,这事情奴才不知道,奴才猜着,多半是因为明教撑着腰吧。”

“明教撑腰?这伙烧香的,已经有这么大的势力了?我却不信。”孙德崖看了那拜帖两眼,就将帖子放在了一边,“他带回来了多少人?全是明教的?”

孙有禄点了点头,道:“多半都是明教的,咱们的人在河那边看到,说是孙大郎带回来的怕不有好几千人,乌泱泱的一片,已有人在开荒种地了。”

孙德崖笑道:“好小子,胆儿够肥的!他找老爷有什么事情,给你说了没说?”

孙有禄道:“不是他自来的,来递这帖子的,是个和尚,说是姓彭,他说话云里雾里的,奴才听不大明白,只说是要和老爷一起做个买卖之类的,他说拜帖上已经写明白了,若是老爷有意,便可回张帖子,约定时间见面详谈。”

“嘿!混小子排场倒大,还得老爷自己看?”孙德崖笑了笑,低头看起了那张帖子。

他和郭子兴一向没什么交集,更别提和郭天叙了。

两家虽说都是定远本地的大户豪强,但涉及的业务范围一向不同,郭子兴是个地主,兼带着还开点矿,而孙德崖的主要势力则是定远县城里那几间生药铺面,顺带着做得事情则是自城西那座盐矿中,私自采掘一点,卖药的时候卖卖私盐。

孙德崖将那帖子仔仔细细看了几遍,边看边低声念叨:“搁置争议,共同开发......可持续性的竭泽而渔......这都写的什么玩意?”

过了片刻,他抬起头来,眉头紧锁:“这小子胆子大哩!你可知道他想约老爷干什么?”

孙有禄摇了摇头。

孙德崖道:“占矿山,卖私盐,这不是有点不知死活了么?难不成、难不成......这明教的势力,真有这么大?”

这事情孙有禄却是知道的,他仍旧是跪在地上,答道:“回爷的话,明教的势力我看大得很呢!这几日城外来了好些个莫名其妙的人,都说是去投孙大郎的,如今城里还到处都有烧香的拉人入伙,说是‘信明尊,得永生’什么的。”

“笑话,信个明尊要能得永生,还要咱们卖药的干什么?”孙德崖摇了摇头,“这些烧香的还说什么?”

孙有禄道:“还有......爷,他们说的大逆不道......”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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