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之后,郭天叙一行五辆大车,二十个人便从定远出发,向西北行去。

按着大元的律法来说,汉人是不得骑马,更不得持有兵器的。但是话又说回来了,郭子兴家乃是定远“豪强”,豪强这种职业,有个遵纪守法的吗?

一行人提着朴刀,逶迤向北,直到过了亳州,也没见一个鞑子身影。

张天祐提着刀,挎着弓,观察着四周的情形,“天叙,照我说你就不该来,你这病刚见好,马都骑不稳,若是路上再有个风寒感冒的,我怎么跟你爹娘交代?”

“没事,我就这样,运动运动还好得快些。”郭天叙骑在一匹青骢马上,浑身绷得笔直,肉眼可见的紧张,他一手紧紧拉着缰绳,另一只手则始终伸在马鞍袋里,一刻没有放松。

他上辈子倒是骑过马的,曾在马场里玩过几次,但那时骑马跑过的都是硬化路面,哪像现在,这马走在田野边的土路上,一脚高一脚低的,郭天叙生怕它一不小心就把自己摔下马背去。

他用了七分精神,让自己能稳稳地坐在马背上,余下的三分精神,却在打量身边的两个人。

一个是自告奋勇,与他们同行的彭莹玉彭和尚。

至于另一个嘛——

一看到他,郭天叙就忍不住在心中暗暗感叹了一声,这还真是浩克山东啊!

这人看面貌不过十五六岁年纪,脸上稚气未脱,但已长得十分长大,骑在那匹驽马上,看着块头比马还要大一圈,郭天叙按着后世的单位估算,这小子的身高足有一米八五往上,这要是长大了,还不得是个两米多高的巨汉?

他生的粗手大脚,一看就有把子力气,只是神色有些憔悴,双眼有些红肿,那是这几天哭的。

这小子,名叫毛贵。

和郭天叙记忆里那个整治山东,后来惨遭部下暗杀的毛平章重名,但这名字实在太过大众化,因此郭天叙还不敢确认这小子是不是毛平章,只能说有待观察。

“小毛啊,你家里几口人?”郭天叙笑着和毛贵套着近乎。

毛贵沉着脸,抬头看了他一眼,道:“就俺一个。”

“就你一个?”郭天叙一怔,这叫什么话?你毛贵还能是你自己生出来的不成?

“就剩俺一个,爷娘、姐姐,都是两年前死的,俺哥哥带俺投了老官人,发洪水时,他正好下矿。”看出了郭天叙的疑惑,毛贵解释了一句。

这种全家死绝的人间惨剧,在他口中说出来,便如讨论今天的天气一般,丝毫看不出他有什么情绪波动。

这倒让郭天叙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了,只好叹了一声,道:“年年闹灾,百姓活得不易啊。”

毛贵冷笑了一声,道:“没闹灾,俺爷娘姐姐,都是让鞑子杀死的。一个色目税官,看上了俺姐姐,想强占他,俺爷不愿意,鞑子就闯进家里来,把他们三个都杀了,俺和俺哥那时去打柴,没被碰上。”

“这......”郭天叙虽然知道大元也克蒙古兀鲁思是一贯不当人的,也没少在网上和一帮鉴政老哥骂过鞑子,可是真碰上一个受害者在面前的时候,还是不知该如何安慰,张了张口,又沉默了下去。

“哦?”在一旁听着两人说话的彭莹玉却在此时接上了话茬,“那你我倒是同病相怜,我家满门四十一口,也是死在鞑子手里。”

毛贵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问道:“鞑子也看上你姐姐了?”

彭莹玉竟笑了起来,道:“我倒没有姐姐,只是鞑子欺压得紧,家里人活不下去,便反了他娘的,可惜没打过鞑子们。”说话间,他伸出左手,在几人面前亮了一亮,那手上只剩下了三根手指,“我这两根指头,就是被一个探马赤,一刀削掉了的。”

他两人都遭了鞑子的冚家铲,一时间找到了共同话题,便隔着个郭天叙互相安慰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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