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稚生没有起身,一动不动地躺在榻榻米上,脸上覆盖着一卷《源氏物语》,挡住了他的神情。

“首先是事件的善后处置方式,下口组和五堂会的首领因经营管理不善,以及违反本家争斗不得涉及无辜群众的规定,被本家老人判处自切一根小指,并就此隐退的惩罚。”樱翻开资料,语气从容。

“另外在此次冲突丧生的帮会成员,本家会承担他的孩子直到十八岁的学费和生活费,其中没有子女的会连续十八年他父母打一笔抚恤金。”

本家为黑道从业人员准备了完善五险一金待遇,包括医疗和养老保险,甚至还包括死亡抚恤金,但养育子女和赡养老年的十八年从另一种角度上来意味着从男人自愿踏入黑道那一刻开始,他的人生也就此被买断了。

“下口组和五堂会的其余帮众则会在本家开设的心理辅导机构进行为期一周的心理疏导,在结业考试合格之后可以自行离开。”

“五姓家主,以及大家长橘政宗先生对少主您的处置速度和处理方式都十分满意,龙马家的家主龙马弦一郎先生还当众盛赞少主不愧是大家长选中的继承人,还说了以后蛇岐八家有了这样的领头羊,自己的退休日期能更早一点,退休后的日子也能更加安稳一点。”

“其余几位家主虽然没有明着说,但从神态和语气上基本都肯定了您的能力。”

“此外,应日本警视厅的请求,我们还联系了日本四大电视台紧急做了一期专题报道,来平息近日来民众的不安情绪以及消除对旅游的负面影响。”

“我想听的不是这些。”源稚生总算开口说话,语气闷闷的,“我想知道那个猛鬼众的资料。”

为什么他会有这么憎恨的眼神,为什么他不惧死亡在王权的压迫下仍要奋起没意义的一搏,为什么他会说出如此满怀悲哀的话?

樱早有所料,从那叠厚厚的资料的最后抽出一张纸,即使是这么一张薄薄的A4纸也没有写满全部的字。

“宫本小井,宫本家的一个分支下的小家族成员,出生那一天起就因为血统存在缺陷而被本家的执法人抱走,从此自小在当地的一家教会学校中长大,一直到二十岁都从来没有由于不稳定的血脉暴走过,同时没有显露出任何言灵能力。”

“因此成年后经过专业的心理评估人员的测评,允许他作为被监控人员得到一定程度上的自由,并拥有每年一次探亲的权利,只不过据他父母说宫本小井仅仅在成年那年来过一次,就再也没来过。”

“几年后,在猛鬼众的一场袭击中失踪,再次出现就是他暗中唆使和操控了这场暴乱。”樱放在最后一页A4纸,不带感情色彩的讲述着宫本小井除却那场暴乱乏味而平淡的一生。

“这是他的二十五年来的心理测评报告。”樱把厚厚的资料推向源稚生,“本家的心理评估人员很遗憾,说如果他能持续保持心理稳定再过十五年就能获得真正的自由。”

“没有了吗?”源稚生拿开脸上的《源氏物语》,问道。

“资料就这么多。”樱回答道,“此外他的亲生父母告诉执法人,宫本小井的名字是他们亲自取的,来源于他们老家庭院有着一口古井。”

再也普通不过的名字,乏善可陈的经历,源稚生尝试着思索一下,怎么也无法带入名为宫本小井猛鬼众的人生。

他是经过怎么样激烈的心理变化才会甘愿堕落,不惜成为一头真正的鬼,来搅动一场注定会平息毫无意义的骚动。

只是当他下定决心成为一头噬人的恶鬼开始,源稚生的刀便不会留情。

恶鬼的归宿在无边地狱,逗留在世间只会危害到更多的无辜人群。

“为什么?”源稚生翻身起来,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不知道。”

樱推了推她脸上没有镜片的红色框架眼镜,汇报工作的时候她习惯带上这幅框架眼镜。

因为源稚生有一次开玩笑似的说过如果樱能在汇报工作的时候带上斯文的眼镜,这样自己便能额外拥有一名精英秘书。

“鬼的心理,作为人当然是摸不透的,不是吗?”樱反问。

......

另一边,路明非身上裹着黑袍披风,戴着名为迪迦奥特曼的正义英雄面具,垂头丧气地坐在开满晚樱的公园门口的台阶上,丝毫不顾人来人往诧异的眼神和指指点点。

“完啦,这下全完啦。”他嘴里碎碎念着。

横渡东海,来到日本的东京市,路明非却没有看到电视新闻里报道的满大街都是黑道分子打砸抢烧,反而是人群汹涌如海,一派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繁华大都会景象。

路明非还琢磨着会不会是时间不对,黑帮分子是不是在黑夜里才出来活动。

抬头却看见街道岔路口上的室外大型液晶显示屏播放着紧急插播的日本法制节目,路明非听不懂主持人说的鸟语,也看不懂下面的字幕,但看得懂画面。

一群一眼就看得出来是黑帮分子的寸头小伙被拷着双手带走游街,周边的民众纷纷鼓掌欢呼。

热闹无比的场面对于路明非可谓是晴天霹雳,偷鸡不成蚀把米,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尚未开始的赚钱大业飞速夭折在摇篮里。

136.5元减去85元等于51.5元,等于路明非目前的全部资产余额。

没有钱怎么能愉快地渡过暑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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