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光庭兄。你说她不会有什么事吧?”张修打破沉默。
“谁?长宁公主?”吕光庭一边整理着发髻一边没好气道:“谁知道,不过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王彦进不过一个欺男霸女的市井纨绔而已,而她,可比你想的要厉害多了。”
“啊?”张修一愣。
十一二岁年纪点检全国举人的省试试卷还不够厉害么?
吕光庭轻咳两声,解释道:“举两个例子吧。开宝七年三月戊申,她以“月有食,彗见于灵台西,太白犯心大”诸等异象,预言五月河北京东两路大旱,六月越国有国丧。你知道,像她这种亡国之人私解星象是个什么性质。当时朝堂上下全是“妖言惑众”“构损圣德”的嘲讽质疑声,只有官家将信将疑下诏备荒。果然五月之后,两路四十日无风,七十日未雨,禾苗尽枯,赤地千里。但是因为朝廷提前安排了异地就食和以工代赈,活民无数。而江南国主也于当年六月驾崩于长春殿。”
“开宝八年,因蜀中战事不利,官家特令她领内外作坊设计改良床子弩,将弩箭射程从七百步足足提高到了一千一百步。奇技巧思,天下绝伦!官家当即令工匠赶工制造,全面换装蜀地前线的床子弩雄武军。旬月之间,原本已控制不住的蜀地乱局为之一转,新床子弩杀得反军肝胆俱裂,拱手而降,巴蜀遂定。”
呃.....
张修听得暗自羞愧。
作为穿越者标配的烧玻璃、拌水泥他一个都不会,更别说造火枪大炮。怎么看,她都比自己更像穿越来的。
吕光庭继续说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年内官家不定就要对岭南用兵,哪会因为个泼皮就去为难她。”
“再说,身份尴尬也有身份尴尬的好处。你看她为啥到这个年纪连个求婚的人都没有?不就因为压根没人敢跟她这种人往来嘛。再加上女人又不能参与朝政,官家用起来可不就又趁手又放心。”
张修默然,但心里却总是觉得莫名的不痛快。
“不过话说回来,她为啥会给你这种目.....嗯,这种才疏学浅之人做师傅?就你这水平让我来教都嫌丢人。”吕光庭一句目不识丁差点脱口而出。
张修倒是并不怎么在意,毕竟“他”出身边塞,本来就目不识丁,甚至连年号都不知道。
而对于穿越者的他而言,在这个字形字体语法都大不一样的时代,一切都要从头开始学,其实也可以算是个半文盲。
所以刚来汴京被安排去国子监上课倒没什么稀奇。二皇子的差遣是判国子监事,近水楼台先得月而已。
只是,为何是师傅?而且她还隐瞒了身份单独指点自己。
张修隐约觉得,恐怕自己一开始被举荐来二皇子府做亲校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他长吐出一口浊气,摇了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
吕光庭低头沉默了半晌,斟酌着认真说道:“张兄,虽然有些事我还不了解。但是你不要以为她给你出头,就真是你师傅了。她这样的人,官家或许可以信任她,因为他是皇帝,但不意味着允许其他人跟她走的太近。要出起事来,她是有丹书铁券的,而你.....”
张修自然知道他想说什么,只是......
他突然明白她对自己隐瞒身份的原因了。
张修望向桌上那个纸包,不禁思绪如麻。
良久,他默不作声的背对着吕光庭侧躺倒在床上。
而在他背后,吕光庭正看着他,脸上轻浮之色尽去,眼中迸出如针般锐利的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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