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河已经习惯了林朝这样的恶作剧行为,懒得说什么了。她伸手摸了摸胃部,没有什么饥饿感——大概是早上饿过头了,抬头和织罗说了声不饿,让她们先去就继续和灰尘做斗争。林朝抱着织罗的手臂,仰着下巴从鼻腔里短促地哼了声,像个高傲的公主一般粘着织罗出去了,宛若赢了场选美比赛。洛河翻了个白眼给她,被林朝瞪了一眼。

织罗和林朝出门了,洛河哼哧哼哧擦了一会儿,总算清理一新。窗外明晃晃的太阳已经从高处开始下落,织罗还没回来,想必是被林朝拉着不知道干嘛去了。

又出了一身汗,洛河感觉自己身上的酸臭味都快要实质化了,作为一名花季少女简直无法忍受。她揣着自己昨天刚赚的钱和钥匙,快速往浴室去。

神庙的人总是掐时间掐的很准,这样一天天的重复到就连莫廷也记不住他们到底坚持了多少年,不禁对如此的毅力油然而生一种敬佩。他们一路从神庙走到了善堂后方,途中远远路过从雪山归还的劳工。高阶祭司厌恶与他心里的下等人接触,连听到声音都觉得恶心,加快了速度示意后面的人跟上。

莫廷原本在发呆,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心中一动,想了想就知道了那小姑娘今天就跟着这批劳工和那个信徒出工了,想必累得够呛。他的目力很好,侧头望去便一眼看见了精疲力竭的少女,耷拉着脑袋,黑发都被汗水浸透了,黏答答地贴在脸上。

莫廷看得出神,想着要不明天再慰劳慰劳她,走路就不由自主地慢了些。跟在他身后的士兵是新来的,为了讨好高阶祭司就猛地推了一把,好不容易了大人的心腹自然想好好表现。这是谁?是大祭司啊。从前只能远远望见的、小心讨好的、看起来圣洁不容侵犯的,连沾一沾他的袍角都觉得肮脏,现在却被软禁着、催促着、宛如最下等的囚犯,碾进泥土的落花。这种落差在他的心里滋生出一种不可言说的欲望,想要支配、控制,这些阴暗的情感促使着他、激励着他,鬼使神差地,他就伸出了手。

可他的手刚接触到那人的肩头,直击骨髓的寒冷就沿着他的手指而上,速度快得宛若闪电,一瞬就蔓延到他全身。他甚至听见了凝冰咔嚓咔嚓的声响,但下一瞬那些声音也听不见了,因为他的耳朵也覆上一层厚厚的寒冰。很快他的眼睛、嘴巴、手指,全都动弹不得,只剩大脑能够思考。巨大的恐惧袭击了他,即使用力地吸气,窒息感也越来越强,求生欲促使着他继续,可仍然徒劳无功。他的肺部产生了巨大的疼痛,窒息感像发现了腐肉的秃鹫纷拥而上,就在他意以为自己就要这么死去的时候,忽然所有的冰都消失不见了,仿若只是在太阳下做了个阴冷的噩梦。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身上的衣物早就被冷汗浸透,大祭司正侧对着他,蓝色的眸子里全然是冰冷的意味,看见他狼狈的样子缓缓勾出一个讥讽的笑。

这个插曲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关注,或者说,已经麻木了。年轻的士兵机械性地跟上众人的脚步,可没人知道他的心底盛满了恐惧。

接下来一路无言,不知走了多久,他们停在了储藏水桶的仓库。这间仓库可称得上是建筑精美,活像是宫殿或者宝库,而不是一间储藏室。士兵们推开了厚重的大理石门,黑色马尾的祭司弯下腰,做出第一个本该初见时就行的礼节。他的马尾因为弯腰的动作而垂落在肩上,从兜帽里露出一截发梢,左手并拢搭在右肩前。

这是神庙的特有的礼节,包含对面前人的尊敬和仰慕。可是他闭着眼睛,语气别扭嘲讽,一句话都能被他绕出三个抑扬顿挫:“请吧,大祭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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