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新的一年即将到来。
贾咏仁接到弟弟咏义的电话,得知弟弟今年不回家休假过年了,临下班之前,他让食堂的大师傅单独炒了三个菜,提着食盒去看父亲。
贾继昌拿着扫帚正扫着院子里的积雪,贾咏仁拎着食盒推开院门进来,“爸,我来吧!”
贾咏仁把食盒递给父亲,从父亲手里接过扫帚,抡起臂膀刷刷几下,就扫出一条路来。他把大门口两旁的积雪堆成了两个小雪堆,然后跺跺脚,在门口的青石板上蹭了蹭脚底,走进院子。
贾继昌把食盒放到桌子上,靠着椅子,低头掏出烟袋锅子,往里面塞着烟丝,“今儿,咏义来电话了,说不回来过年了!我就知道,把这个小兔崽子撒出去,他就无法无天了!”
“爸,咏义说有两位领导两年都没有回过家,今年咏义春节留下值班。况且,阿里那边早已大雪封山了,咏义也回不来。”
贾继昌叹口气,划着火柴,点燃烟袋锅子,一连抽了两口说道:“咏义从小就爱帮助别人,到了那么艰苦的地方,肯定少吃不了苦。”
“爸,等过了年,天气暖和了,我多给咏义寄些吃的、用的东西,您就别惦记着了。”
“嗯。他有你这么个好哥哥,还有仨姐姐也算有福气!咏梅说那林家姑娘还没谈对象,八成是等着咏义呢!等咏义回来就赶紧让他们把亲事定下来,操持着结婚。”
贾咏仁听着父亲的话,心里面立马堵上了一块大石头。他心情沉闷地陪父亲吃完饭,回到家中。
元旦节的第二天一早,孩子们还在自己的房间睡着懒觉。
贾咏仁和薛友琴先吃了早饭。薛友琴正要出门,被贾咏仁叫住,“跟你商量个事。”
薛友琴坐到沙发上,看着丈夫问道:“啥事儿?”
“这眼瞅着到年关了,能不能给棉纺厂的职工们发点儿奖金、置办点儿年货?”
薛友琴漫不经心地说:“你愿意发就发,愿意置办就置办,不用跟我商量。”
贾咏仁陪着笑,“你也知道,棉纺厂刚投产,还没有盈利。”
“你知道还跟我说!我又不是搞慈善、开银行的!”
“哎!你怎么说话呢?注意态度啊!”
薛友琴提高嗓门,“我说的不对吗?厂子现在亏损,按时发工资就不错了!还发奖金、年货?你真当自己是慈善家?”
贾咏仁的表情严肃起来,“你能不能不这么阴阳怪气地跟我说话?”
薛友琴双肘抱在胸前,扬起脸看着丈夫,“我怎么阴阳怪气了?我只不过说了你不爱听的实话!我们一直都很善待为我们工作的人,是不是?”
“棉纺厂不盈利,化纤厂盈利啊!大过年的,没多有少,多少让大伙高高兴兴地过个年!”
“你当初建棉纺厂的时候,我们是怎么说的?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贾咏仁站起身,也提高了嗓门:
“薛友琴,你太过分了!什么叫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要跟我分家是不是?”
薛友琴站起身,翻着眼睛说:“我已经把三千万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无底洞啊!”
“你!”贾咏仁向前跨了一步,朝着妻子举起一只手臂。
薛友琴蹭地站起身,顺手抄起沙发上的笤帚握在手里,瞪起一双圆眼与贾咏仁怒目而视,“你再打我,我就跟你拼命!跟你离婚!”
贾咏仁放下手臂,大声喊着:“离就离!这日子没法过了!”
孩子们听到争吵声,都从房间里跑出来,蹬蹬蹬地跑下楼。
书芳挡在妈妈前面,书媛挡在爸爸前面。
书钧飞跑出门。
书钧眼睛里含着泪站在爷爷面前哽咽着,“我爸爸、妈妈要离婚!”
贾继昌擦着孙子脸上的泪珠,“钧啊!不会的!你爸妈说的都是气话!”
贾继昌拉了孙子的手,快步走出家门。
书芳挡在妈妈的前面,“爸、妈,你们别吵!好好说!”
书媛抱着爸爸的腰,“爸,不要打妈妈!”
薛友琴手里拿着笤帚,坐到沙发上。
贾继昌拉着孙子的手走进客厅,看见大儿子耷拉着脑袋坐在沙发上,儿媳妇扭着身子坐在另一边抹着眼泪。
贾继昌走到儿媳妇身边,“友琴,你有啥委屈跟爸说,爸给你做主!”
薛友琴还未说话,眼泪刷刷地流淌下来,“爸!咏仁在外面有人了!”
贾继昌瞪起眼睛,一双锐利的目光看着儿子,“友琴说的是真的?”
贾咏仁心虚地低着头,躲避着父亲的目光。
贾继昌怒吼着,“抬起头来,看着我说!是不是真的?”
贾咏仁抬起头,“爸,您别听友琴瞎说!没有的事儿!”
薛友琴指着丈夫大声吼着,“一年了!你一个人在书房睡!为什么?我老了!不好看了!你去找年轻漂亮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文桂早就提醒我了!你见了那个小记者,魂儿都丢了!”
贾继昌一把抓住儿子的手腕,
“走,去祠堂!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家法伺候!”
三个孩子一起抱住贾继昌,“爷爷,别打我爸爸!”
贾继昌指着儿子,“我是说啥也没有想到啊!你看看这仨孩子!都是你的骨血!你忍心!你忍心!”
贾咏仁指着妻子,“薛友琴,你甭拿孩子绑架我!”
“哎!”贾继昌跺了一下脚,背着手大踏步走出门厅。
贾继昌跪在祠堂里对着老伴的牌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儿大不由爷呀!我对孩子们整天苦口婆心地教导,可是到头来一个个——我愧对列祖列宗,秀英你泉下有知该不会埋怨我吧?”
站在门外的贾咏仁擦了一下脸上的泪水,走进祠堂,跪在父亲身边,“爸!对不起,让您老伤心了!”
“你好好跟列祖列宗、跟你妈说说吧!”贾咏仁站起身,走出祠堂。
贾咏仁望着母亲的牌位流下眼泪,“妈,您告诉儿子,我该怎么做?”
薛友琴脸色蜡黄,额头上沁着豆粒大的汗珠,双手捂着肚子蜷缩在床上。
书芳吓得慌了神,“妈,你怎么了?”
薛友琴强忍着疼痛说:“妈的老毛病犯了!药在抽屉里。”
书芳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一包气滞胃痛冲剂:“妈,我去给你冲药。”
“冲两包。”
“嗯。”书芳从抽屉里又拿了一包药,下楼去冲药。不一会儿,端着杯子回到卧室,“妈,不热了。快把药吃了!”
薛友琴强忍着疼痛,坐起身,一口气把药喝完,皱着眉头躺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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