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

“…先生?”

突然,风吹过来,神白须终于从剑峰的云海中回过神来,而当他转身,那位身轻柔媚的女子已是近在眼前,她桃色的瞳孔摄人心魄,目不转睛的瞧着神白须,嘴角勾笑。

“前辈有吩咐?”

神白须自是知道入乡随俗客随主便的道理,这里是别家地界,哪怕他是青剑门的新姑爷,也未必能事事端人之前,总之,重礼以待总不会错。

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眼下青剑门形式虽然严峻也紧迫,但想必也难为不到他一个外人,至少在他们承认神白须是藏锋山的新姑爷之前是。

“奴家哪里敢劳顿先生吩咐,只是见先生身到此处,只是望着云海怔怔出神,似有凝重的心事。”

“门主托我敬上地主之谊,先生倘若对这青剑门内形势有但凡不解之处,奴家皆可为先生昭然若揭。”

“奴家自是知晓先生天大般的身份,也只是拘礼的一问,若竟冲了您的雅兴,委是万般难恕,望先生海量。”

这女子彬彬有礼,与她妩媚的相貌着实不符,可不就是这一身天华之姿非凡小可,神白须才断然不信这位就是个待人接客的丫鬟。

可仔细一想,神骁圣人看大门,青剑门神骁剑林独此一帜,自是远离人间的逍遥之地,恐怕也不在乎那凡尘的迂腐陈规。

“初来乍到,入乡随俗,前辈且便。”

神白须伸手做请,意思是都听这女子的安排就行,按流程还是按规矩,都行。

“也对,先生自是高雅清望之士,自是爱那清风无羁,是奴家扫了先生的兴。”

可这女子却是面色一沉,有些委屈的躬身,似乎是把神白须刚才的动作当做了逐客令,看神白须挑眉的反应就能知道,他不是那个意思。

眼下两人身在门内山院,里里外外从剑阁到各司各部都走了个遍,也是到了这落听阁下的山亭停脚时,神白须观望云海入神,这女子才有了插话的机会。

“奴家这就走,万望先生莫要因此迁怒了门主。”

这女子施身万福,说完了就转身要走,神白须哪里听不明白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又岂能不知道眼前这女子的狐狸心思。

“姑娘话里话外迷雾般,哪里是明事理的人,就别逗弄小子这嘴笨不会说话的外人了。”

神白须苦笑,叫住了那转身要走的女子,后者听言,笑靥如花,她抿了抿嘴,樱唇如润,她转过身去。

“先生倒也是心思透亮,委实是走了一路您这不抖风不漏雨,比我们山里人还不爱露面,弄得奴家心烦苦闷。”

“见您文质彬彬,黑衣肃穆,委实一股文仕之风,想到还以为是哪里的世外高人,现在看来,也是个笨葫芦,就是闷着。”

神白须面泛苦涩,这女子也是口齿伶俐,想不到一位山内之人也能这般懂得红尘中的俗规俗矩。

也是他神白须刻板印象了,以为那些山中之人,都是好高骛远的神仙了。

“登台时那般阵仗,就是这天底下再有风度的人恐怕也得抖三抖,是姑娘过于岢人,小子一介外人哪里懂山里的规矩,就怕一个不慎,着了道,得罪了人。”

“再者,姑娘不也是不显山不露水?口头说着好似受了委屈没了待见的话,不也是话里话外内有其意,三三两两好不烦人。”

神白须说着也笑了,也是,你们山里人反而还没我一个山外人淳朴,他这还没能登堂入室,就在门前同人勾心斗角,早知如此,他就应该在和青衣分别前撒泼打滚,说什么也不走,就那么赖着。

反正这种甩脸皮的事他神白须又不止干过一次,再者,按照青衣偏袒他的那性格,恐怕还要迁怒陈就玉老不知羞不明就里,也对,她青衣在陈就玉面前也是个后辈,这老一辈,可不就拿小一辈胡闹没办法?

且他神白须洞天内清风无忧四十年,才堪堪出了洞天,就又要这般于尔虞我诈中水深火热,一想到这里,他神白须就巴不得去死了。

“先生即便不是那深不可测的世外高人,也必定是闲云野鹤惯了的江湖散仙,莫约是见不得这些山间的粗蛮陋习,如此说来,却也有理。”

“奴家自是没什么本事的女子,任先生数落便是了。”

到了这会,也是卖起可怜来了,要不说这天底下最属这会撒娇的女子好命,好似这神白须的一句三三两两直接伤了这女子的心一般。

“姑娘也是一张吃金嚼银的嘴,倒真应了那一方水养一方人的谚语,不然怎的能养出这般露润尤娴的俏丽,也是逍遥一方惯了,天性使然也不知所谓。”

神白须笑着伸手指了指这媚然女子,而后者只是笑容浓郁,似乎觉得这个外人,一言一语也不是那么的外人。

“那奴家也同样将这话送给先生,您可是名声在外的响当当,他人不知道也就不足为论,奴家一介小女子可懂不起那般的人情世故,先生既能胸怀四海,想必也不会同我这小女子一般计较。”

“再者,先生也不似外界谣传的那般恶名昭彰,举止言谈,得行得体,且谈吐不俗高致有雅,算得上位翩翩公子嘞。”

说到了这里,这女子才堪堪开门见山,说出了对神白须的了解,这也怪神白须,外表看去本就是个闷葫芦,谁知道说起话来这般圆滑,越说也就挑起了女子的兴致。

眼下,两人对视,女子的眼睛像花一样,芬芳吐露的极美,而男子只是潮止如水,冷冷清清,可细细看去,却似在默默笑着,好似微风轻抚碧波的水面,微微涟漪。

“不知姑娘芳名?”

这人也是终于上道了,他拱手作揖一笑,眼前女子如此明显的暗示他再看不懂那可就真是一块臭石头了。

“小女子沈水方,字采禾,见过白先生了。”

沈采禾轻提裙摆施身万福,像极了那盛夏绿池清波荡漾上荷包盛揽的莲花,只觉得此刻清涟馨然,如飘如逸。

那伴着山岚阵阵袭来的清绻也吹拂着神白须的心胸,透过沈采禾微微扬起的裙角,他在这青岚间,才瞧见那新绿,只觉得女子花上开,百黛自寒来。

另一边,青衣已经走入那武殿,就如同天都府的会议厅一般,左右梁祝撑起整个穹顶,只是相比那些民间与政场的隆重,这武殿要更加肃穆且庄重。

褪去了金碧辉煌的浮华,取留的,是好似人间清梦般的古篆雕文,那清雅行里之间尽显朝华,用白浮木拼砌而成的地板踩在上面脚踏实地,每一步都充实。

向上望去,没有诸如盘龙会主殿那般气势恢宏的高阶,只不过寥寥两三把交椅,至于中心的位置则较为宽敞,其上雕花刻印,栩栩如生,妙不可言。

交椅之后,是一副瑰丽字画,提笔“青红有绿,繁花锦簇”,走势柔美,笔锋华丽。

武殿不似天都府那般雕龙画凤,仅仅只是伴着清风几缕绕梁而走,在穹顶的最高处,悬挂着一并金红色的木剑,剑柄上系着金铃,剑悬于顶,却不闻其声。

武殿辽阔,敞如平野,视目如梭,只觉旷神,质地古朴,清幽养人,恢宏壮丽,不失高雅,巧制精研,别具匠心。

这武殿之中早已有人早早等候,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其气质可谓琳琅满目,左右两行,共十二位。

随着陈就玉同青衣以及五位六剑侯登殿,整个青剑门的顶梁柱,都在这里了,而这,也是神骁剑林的半壁江山。

殿内没有任何一层多余的阶梯,只有那把最集中所有人目光的交椅,在这之前的青衣却是站在一旁,哪怕是陈就玉,也都身在其左侧,椅子的位置仍旧空悬,虚位以待。

十二宗站位内八排开,越是向外,身为差距越远,而也唯有如此,中心点才能向外看去时,一视同仁。

而六剑侯却是在末尾左右两排并直,这意味着组织之中必须要有一股势力始终中立,操持绝对的平衡立场,而他们的决策,取决于十二宗选举的大势所趋。

不过时代不同了,青剑门开诚公布,既然要一视同仁,那么六剑侯也就同样拥有立场,十二宗不能当机立断做出决策时,六剑侯就会作为第二势力入围。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掌门人的决断存疑,眼下青衣身份未知,她是否愿意继承掌门之外还不好说,而陈就玉前后不定,也同样在等青衣的决断。

“气宇荡此间,我辈才入凡,青天共我志,投剑铸长生,诸位,久违了。”

她立于一侧,气态已是莫名的众生百长一般,而也到了这一刻,众人才耳目一新的刮目相待,也有的,是心中长叹眉目微沉,有愧者,有悔者,有伤者。

陈就玉在另一侧,他心如明镜,气清寰宇,到了这一刻,他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也是到了这一刻,他终于可以理所当然的放下肩上的担子,可以安心去他那兄长的坟前交托诺言。

众人皆是拱手一拜,气氛在这一刻拉到最高,面对这个曾经熟悉而如今陌生的青抬衣,他们心中仅有的,是敬畏。

在沉甸甸的岁月洗刷这女子所在神骁剑林的万丈光辉之后,似乎在这些人眼中,也仍旧熠熠生辉,在曾经青剑门的那个时代,他们本就是铸就者,而如今,也仍旧是见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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