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新婚第一夜起,李治连续半月专宠王雪艳。对她的骄纵任性、强势霸道,各种奇怪要求不断,李治也都迁就,尽量满足其刁钻愿望。
这半月中,李治经常被迫之出双入对,驱车拜访各自的门阀亲眷长辈。李治脸上陪着笑,说着讨好又很有分寸的应景话。心里却盘算着将来称帝后,如何步步为营铲除他们的势力,加强皇权。
纵然,王雪艳的骄横霸道让他打心底厌烦。可唯有一样让李治稍感满意——王雪艳对各种奇怪香料的喜爱,她喜欢在屋子里点燃各种奇怪的香味。只因这背后,藏着李治那不可言说的隐秘筹谋。
年少时为了防止宫廷斗争中的肮脏手段,李治常与给妹妹治病的太医署医官姜广来往,向他学习药理搭配常识。这次,王雪艳十六岁芳诞之际,李治亲自炮制了一种名叫“合欢香”的香料给她做礼物。
一时间,晋王夫妻恩爱的八卦传遍长安。
作为王雪艳娘家祖母的同安长公主对此,更是津津乐道颇为得意。这天,她犹如往常那样扬起下巴,笑着在众贵妇闺蜜面前炫耀道:“当年孝武皇帝小小年纪就说,要将阿娇藏入金屋。呵呵到后来是怎么个下场?哪比得上我们十一娘,嫁给了温和体贴的晋王。还亲自为她调制合欢香送给她做生辰的礼物哈哈哈,可比当年的阿娇幸福多了!”
其他在场的贵女,贵妇不想得罪这位夫家显赫,权势熏天的长公主。故而对此或逢迎讨好,或缄默不语。只有跪坐在崔十娘身边的临海公主,风韵犹存的脸上露出了不屑的表情。她用扇子挡住嘴挑眉嗤嗤道:“我就不信,姑母会这么清心寡欲,只满足于孙女嫁给一个普通藩王?别忘了,孝武皇帝当初也只是个胶东王啊。呵呵呵,藩王配长公主家的女儿…”
临海公主说着,意味深长地忽闪了下她漂亮的凤眸。
临海公主是高祖李渊的庶出女儿,因母亲出身寒微,数次遭遇同安长公主的诋毁和欺辱,这在临海公主小小的心灵中种下了对这位姑母的憎恶。长大嫁到河东高门裴氏之后,临海公主有了底气不再对欺负她和生母的同安长公主忍气吞声。只要看到同安长公主自命不凡地跟贵妇们吹嘘,临海公主就不失时机地跟她唱反调。
贵妇们的谈笑话语,很快传到了李治耳朵里。曾荣这边儿话落,只听“锵”得一声儿,李治将手中的剑锋收入腰间的剑鞘中。他沉默良久,阴沉着一张俊脸吩咐陈伦道:“去,将裴行俭给寡人找来!”
陈伦小心翼翼应了声“喏”便退出了李治的视线。曾荣疑惑地看了一眼陈伦离去的背影,转脸问道:“大王是要因此怪罪裴侍卫吗?”
“寡人相信,此事与他无关!只想让他警告临海公主别在那些贵妇面前乱说话,尤其是当着同安长公主的面儿!藩王配长公主家的女儿,还有什么只满足将孙女嫁给一个藩王!她不知此言涉及朝政吗?一群蠢妇,竟为了自己嘴上痛快什么话都敢在外面胡说!”
李治这一番凌厉的话语,顿然让困惑的曾荣茅塞顿开。俄而,一身墨绿色圆领袍,头裹软脚幞头的裴行俭跟随陈伦来到李治君臣面前。
“大王…”裴行俭微微抬起眼皮儿,窥了一下李治的脸色。与李治相处两个月来,他还是第一次从这位少年藩王的脸上,看到凌厉这个词。除了凌厉,还有一股肃杀之气弥漫到了周围每个人的身上。
支开了曾荣和陈伦后,李治回头瞬了裴行俭一眼,忽然问出这么一句:“守约算是姑母的养子吧?”
闻言,裴行俭一怔,须臾才缓过神来一般如实道:“算是吧!臣是裴仁基的遗腹子,整个中眷裴差不多都被王世充杀光了。母亲生下臣不久也死了。臣能长这么大,加冠婚娶一切事宜还真是临海公主的恩德所赐。不过,公主待臣并不亲厚。她总说臣是天煞孤星!”
李治嘴角微微一提,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句“天煞孤星?”
见裴行俭颔首,他幽然开口道:“她还真是信口开河,什么话都能说出口。只是,寡人希望她能将视线从寡人身上移开。寡人相信,以守约的智谋,一定可以做到让她从此不再胡乱议论寡人的私事!”
裴行俭松了口气道:“多谢大王的信任。尽管,公主待臣并不亲厚,但臣还是有办法让临海公主从此后,与王妃的祖母断绝往来。”
“嗯,很好!”李治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喟叹了一声儿道:“天煞孤星。守约,你不知道我和你是一样的。我母亲死的早,虽有陛下抚养我和妹妹,但想活得更好不仰人鼻息地活着,只能靠自己!”
见裴行俭听得入神,李治继续抛心道:“你知道吗?陛下属意的新太子人选一直都是魏王!你在废太子身边做左卫率,该最清楚魏王是个怎样的人。一幅兰亭集序的抄录引起长孙无忌的注意。在葬礼上寡人哭得浑天黑地,奠定了今日与太原王氏与关陇门阀联盟的支持。
若非如此,等李泰当了太子,做了皇帝,你觉得寡人还能活几天?”
一番推心置腹的坦诚之语,听得裴行俭唏嘘不已。于李治所言他赞同,更有种同命相连之感。他摇了摇头道:“魏王不会顾念大王的!”
“是的,他还曾因我去看望承乾,前来府邸用汉王李元昌的下场威胁寡人。”话说到这里,李治不由得冷笑道:“他真的以为寡人会怕他,从此不敢与之争锋。却不知他这番威胁反倒帮了寡人的忙。”
裴行俭不解道:“帮了大王的忙?”
李治凄然一笑道:“陛下因此事对选立他继任太子,似乎没那么坚定了。不过,陛下还是没有选择寡人的心思。”
“为什么?”
李治一笑反问道:“你认为是什么原因呢?”
裴行俭仔细想了一想,不由得也笑了起来。是啊一切都是必然的,既然晋王选择了韬光养晦,一早就能想到它的副作用。但,为了将来的大计,他即使知道会有怎样的负面影响,也必须这么去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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