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就要到大年三十了,腊月二十九这天,周玉和母亲正围着火炉吃饭,说是吃饭,也就一个辣椒炒洋芋,一个水煮青菜,米饭都是一半玉米面,一半大米,不是不喜欢吃纯白米,而是每年粮食根本不够吃,算上现在两个小的,家里4个人的田地,一年除了上交公粮一部分,小丹在母亲家,每年大约给母亲家100公斤大米,剩下的家里三个大人,一个10岁的孩子都是够吃的。
奇怪的是,每年到年中,家里就开始没粮了。半年的时间都是给邻居借粮吃。等下一年的粮上来了又还人家,多半借到的还是些虫米。
周母给周玉煮了一碗红糖鸡蛋,这就算是好东西了,吃肉那就别提了,这个年代大家都穷,逢年过节还能买上二斤肉吃一顿打打牙祭,平时炒菜油能少放就少放,能不放最好。
正吃着,就听到门外马蹄声,周母起身凑到窗前,掀开挡在避风的麻布口袋往外看来一眼,说:“杨华回来了”。说着放下碗,开了一半的门出去,又迅速关上,防止寒风进来。
外面是窸窸窣窣的下货声,周玉百感交集,自己现在是30多岁,杨华也是这个年纪,时隔三十年再见到年轻的杨华,竟然有些不知所措。正恍惚中,门开了,灌进了一阵冷风,率先进来的是周母,紧跟着杨华进来了,年轻时候的杨华长的子弟,微长的头发半卷,鼻梁高挺,眼睛明亮有神,脸庞饱满细腻,一身灰色的四袋服干净笔挺,哪里看得出来是走村串寨换酒的走夫贩卒。他手里提着约莫两斤重的猪肉。进门将猪肉放在一旁的搪瓷盆里,围到火炉旁烤火。
周母忙不迭的拿碗筷,还没正式搬家,家里的大部分生活用品还在老房子里,周母将塑料线扎着的一摞碗拆来,拿出一个往旁边的盆里涮了涮,从旁边的木蒸桶里舀了一碗饭递给杨华。
杨华搓了搓暖和回来的手,接过碗,走到旁边的小圆桌前,拿起筷子夹来一块土豆,问周玉:“小娃乖吗?”周玉看着年轻的杨华,恍恍惚惚,还没适应已经回来的现实,只是淡淡“嗯”了一声。吃完碗里的鸡蛋放下碗。
杨华吃了两口饭,说:“这次的酒除了换的200斤玉米,还收了四十多元的现金,我买了点肉,正好明天过年,你也可以吃点补补身体。”
周玉心头一酸,对这个丈夫,自己不知道怎么评价,他永远都是谦和有礼,跟自己说话不急不慢,即使意见分歧,自己性子急躁要吵起来,他也是回避退让。感觉就是一拳打在棉花上,让周玉心里的气无处发泄,能让杨华对她发脾气的只有那对爷孙,杨华始终觉得周玉对那对爷孙不好,尤其那对爷孙在杨华面前一顿拱火,杨华更是觉得周玉容不下他们。
但是杨华也不审问周玉,只当不知道,却对周玉总是保持着不咸不淡的态度。周玉不是没想过走,可在那个年代,自己又靠不住娘家,更舍不得两个孩子。硬是咬牙撑到老。好在老了,杨华才看出自己心疼护着的大儿子是个彻彻底底的白眼狼,根本靠不住,对周玉才体贴关心。
“明天我去叫爹爹跟杨波来新家过年,等过完年再一起搬家”。杨华没发现周玉的不同,周玉心里暗自冷笑一声,回家没关心一句自己这个“月子婆”,倒是先想着那老丈人跟儿子,甚至自己没满月的儿子都看一眼,上辈子还会难过,这辈子,自己一个眼泪都不会掉,要是过不下去,自己就带着孩子走,上辈子小丹说的对,背上孩子去县城,找个保姆的活也能养活孩子,难道背着孩子干农活,喂鸡喂猪,煮一大家子的饭,会比背着孩子当保姆轻松。
若是按照上辈子的性子,周玉的暴脾气早就上来了,会大声的质问杨华为什么不管自己,现在,加上上辈子的68岁,自己也是活了90多岁的人,还有什么看不开的,有些账要慢慢的算才有意思。
周母只是默默的吃着饭看着两人不做声,她是读过书的人,原本也算得上是富贵人家的大小姐吧,家庭的权谋论上她多少是懂的,示弱,做好人她一直拿捏的很好,所以才能在别人女人大着肚子要干活挣公分的年代,安安心心两年一个的频率在家安心生孩子,且丈夫从来都是顺从着她的,甚至在外人看来,她都是个老好人,更可以让四个女儿心甘情愿的伺候她,以至于耽误自己的终身大事都没怨言。四个女儿,最早出嫁的是周玉,31岁,老二36岁,老三38岁,老四42岁,周玉嫁的早还是父亲逼迫的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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