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帝二十二年八月。
河内郡。
连降大雨,秋粮被淹没,各地宗族皆组织人手,抢收粮食。
民情县。
田埂高地上,站满了农户。
大槐树下,他们在等待,雨势一小,就进入农田收割粮食。
老安头是这里的宗老,家中有五子。
小的时候,他也随爷爷辈这样抢收,祖祖辈辈的记忆,让很清楚该干什么。
今天老天也发怒了,是个灾年。
小时候他都是看客,日头一天天的过。
如今竟然要轮到他牵头了。
田里一名年轻人,锦衣云纹,应该是富户吧,他已经帮大伙收了几天麦子了,可惜这个人手法很生,他的随从们也是。
几天前,家里的婆子和儿媳出官道上,找来来往往的车队,弄点吃的。
皇帝似乎要干大事,最近往北边运送了很多东西。
有一辆大车,车轴拐了,安庆同几个年轻的帮工发现里面都是粮食。
那么多粮食,一连十几里啊。
随便给他们一车,安家村今年就能靠粥活过去。
“俊后生,你还是走吧,没粮食也不怨你。”安老婆子慈祥得道。
“那怎么行,多多少少抢一点。”青年贵公子开朗的笑道。
“喝……喝点热水吧。别凉着。”
安庆的媳妇害羞着给贵公子倒腾热水。
她动作扭扭捏捏,惹得树下的泼皮农汉哄堂大笑。
雨势渐小后,青年第一个冲进农田,走的太快,脚没站稳,差点摔了。
摸掉头发上的泥巴水,青年努力的在深水里寻找,手法生疏,很久才弄上了一点。
此人双眸坚定,神采奕奕,仔细一看,正是皇宫里跪着的项济。
此刻,水淹没了膝盖,大雨还在继续,不久农田就彻底将废掉。
这场天灾其实河内郡还算好的了。
黄河上游是欠收,黄河下游可是决堤。
虽然速度慢,可青年一个下午不曾松懈,傍晚收工时,他竟然是十几个随从里最多的。
“嘿嘿,七公子真乃能人啊。”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赞叹道。
“这算什么,可惜……”项济沉默了。
几天前,见安家婆媳在路上跪着,询问之后,才知河内郡今年要大灾了。
他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本身自己是皇子,安排一车粮食还不是简简单单。
谁料,这个皇子竟然如此低微,粮官死命不从。
口中振振有词,莫说少一车,就是少一石,小的人头落地啊。
萧济无奈离开,不久后,却发现孟兄弟神色异样。
问了半天才知晓,那狗官转头就卖了一车,还讥讽他,连个官职都没有,庶皇子抖什么威风。
项济气的心里发酸,可这样的场面,他从小就经历,抹了抹鼻子,也就过去了。
答应了安家婆媳,项济就一定要做到。
于是乎,带着十几个随从同安家村一起抢收麦子。
这是第五天的夜晚,安老头很高兴,村里终于收集了十几石粮食,加树叶树皮树根什么的,能撑到春天了。
到时候熬一熬,到秋天,这个灾年算是过去了。
一想到,这样的大灾,村里不死人。
安老头就高兴啊,笑的合不拢嘴。
婆子媳妇同几个老妇人,在这块高坡上烧火做吃食,今日安老头决定好好款待这位公子,他们可收上来不少麦子。
“来,喝口老浊酒,这可是七八年,不,十几年?不记得了,反正是藏得,嘿嘿。”俺老头用他那漏风的嘴,奸笑道。
这玩意可不能让他那几个老情敌知道,只能偷偷的喝,要不毛都不剩。
项济为难的接过脏兮兮的木杯,艰难的咪了一口,略微一愣,随即大口喝下。
这个酒很醇厚,有种泥土和烧草的味道,很甘甜。
比他在皇宫里喝的贡酒并不差,甚至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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