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工们在窝棚里正笑得开心,忽听得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慌忙跑出了窝棚,只见附近的潘家集民工拿着铁锨,嗷嗷叫往县工程指挥部冲。
“咋回事?咋回事?”德福问照怀。照怀笑着说:“你问我?我问谁?咱俩知道的一般多,要不,你去打听打听。”
“好吧!”德福是个爱看热闹的人,说完便跑得没影了。没过多久,便气喘吁吁地回来,说潘家集的民工闹事,是因为他们大队一个民工的老婆在家里被干部强奸了,媳妇上吊了。
“哎呀,这可不是小事啊!”大家说着也跑过去了。崇高正在窝棚里睡觉,也被吵醒了,起来一看没人了,赶紧钻出窝棚,追赶上德福和照怀。
指挥部前,民工们吵吵闹闹,纷纷喊出心中的怨气:“我们在这里出力流汗,老婆在家却遭人欺负,你们当领导的,只管让我们出力干活,我们的事你们却不管不问,这活我们不干了,回家保护老婆去!”
县里负责监工的是革委会副主任秦月如,他站在联椅上喊,嗓子都快喊哑了。周围站着很多干部,还有持枪的民兵和警察,几百名民工把指挥部围得水泄不通。秦月如哑着嗓子喊道:“民工同志们,请大家静一静好吗?听我说几句。大家出于义愤,想讨回公道,这心情我能理解。请大家相信党,相信政府,一定能给大家一个公道!这件事的主犯还在潜逃,公安局正在全力追捕,等他落网后,政府一定会严惩。希望大家稳定情绪,圆满完成这次河工任务,尽早回家与家人团聚。”
民工们听说罪犯还没抓到,顿时义愤填膺,立刻打断秦副主任的讲话,高喊道:“秦主任,这件事处理不好,我们没法下河干活!”
德福混在人群里,跟着民工一起高喊,那架势,好像被欺负的是他老婆,而且叫得比潘家集民工还响亮:“媳妇被人欺负了,是男人谁受得了啊!老子不干了,回家保护老婆去!”
民工们听了,有人说卷铺盖回家;有人说回家保护老婆去;有人干脆说把指挥部给砸了。潘家集的民工经过如此煽动,顿时愤怒起来,喊着要冲击指挥部。崇高和德福也跟着喊了起来。一瞬间几百把铁锨举过头顶,犹如闪电划过长空,滚滚闷雷响过,狂风暴雨眼看就要把指挥部淹没。
“砰砰!”警察朝着空中开了两枪。两声枪响,民工们瞬间安静下来,沉默背后是蠢蠢欲动的怒火,这怒火仿佛随时能把指挥部化为灰烬。
秦月如厉声问谁开枪,说枪是用来对付阶级敌人的,岂能用来对付阶级兄弟。秦主任这句话,算是一种态度,让民工们意识到,县里至少在当下还不想对他们采取过激手段,毕竟眼前最重要的是把工程圆满完成。民工们似乎摸到了领导的软肋,更加肆无忌惮地骂起公安:“啥狗屁人民公安,拿枪吓唬谁?干脆拿机枪把我们都突突了吧!”
夜幕降临,拿枪的警察、持械的民兵和手持铁锨的民工,立刻形成了剑拔弩张的对峙状态,暴力冲突一触即发。
张永福和现成站在外围,心惊胆战。突然,他们想到了自己的民工,连忙派人去四处联络。恰好照怀从他们面前匆匆而过。现成急忙喊住他,吩咐他去找崇高和德福,别让这俩浑小子再惹事。
这时,一辆吉普车开着昏黄的车灯,沿着泥泞的小路向工地疾驰而来,鸣着喇叭在人群外面停了下来。车上下来两个人,走在前面的是领导,披着军大衣。人们见状,立刻闪开一条缝。领导走到秦月如面前握手,然后站在联椅上,用带着东北口音的普通话大声说道:
“同志们,大家辛苦了!我叫李崇德,专门负责治安工作。我这次来给大家带来一个好消息,罪犯已经被抓获了,正在加紧审讯。请同志们放心,对犯罪分子,我们绝不心慈手软,一定要还给大家一个公道。这几天大家都辛苦了!我代表县委县政府向所有参战的民工同志们致敬!这几天天气不好,请同志们回去休息,争取早日完成任务,回家与家人团聚。我的话讲完了,谢谢大家!”
民工们听了,立刻齐声高呼起来,随后便一哄而散了。
潘家集民工围攻县指挥部时,崇高和德福心里清楚,再这么闹下去可没什么好果子吃,便悄悄溜出了人群,但二人并没回到自己窝棚,而是拐上了一条羊肠小路,直奔公社指挥部去了,因为德福鼻子灵敏,早就闻到一股羊膻味是从那里飘了过来的。
公社副主任陈光明接到县工程指挥部的通知后,便领着公社的其他干部都到闹事现场去维持秩序了,指挥部只留一个做饭的老头看家。锅里炖着一锅羊肉汤,案板上切好了葱和芫荽。羊肉汤香气扑鼻,红汤诱人。崇高拿起勺子在锅里搅了搅,笑着对做饭的老头说:“老人家,你的羊肉汤做得不错啊!”
“我说哥们,咱下辈子也得好好托生托生,砸锅卖铁也得当领导。你瞧瞧,这当领导有多好啊!不出力不干活,站在台子上讲讲话就行了。”德福笑着说。崇高放下勺子问:“老人家,这羊肉汤是招待上级领导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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