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解渴的空隙,吴国兰挤到刘二娘面前,不经意地提道:“前个天下傍晚,我看你家菜地全是鸡,我也正好路过,给你家撵了一遍。”
“嗳哟哟~,你不讲我还不知道。哪个叫你瞎咋呼,栅栏给鸡撞倒一片,都坏了了,我跟我们家二媳妇,又弄碎网子绞补,弄多少天才弄好。”刘二娘拉长声音,一句话转个四五个调子。
吴国兰心下不悦,又落不下面子当众争论,忍气转头和其他人说一会子话,避开这茬。
刘大爷取出本子,硬纸壳封面已经缺掉一半,细细抹开撕口处卷起来的白色毛边,“记事簿”的“簿”字只剩一半,翻开封面,扉页上几个字,是谁胡乱写的,不能连读,排列也不整齐。内页纸张上有水渍泛黄的痕迹,往下多翻几页,黄色水渍也越来越浅。
正是节气时候,各家开始麦地除草,育秧也提上日程,三五家聚在一起,去镇上的农药种子销售店铺记账赊买,待收成后再去划账。刘大爷识字,自己做一些记账,也会顺带别家记上,时间久了,有谁家记不清,过来看看就心里有数了。刘大爷逐个回答各家账目,前后翻来翻去,还有个别家前两年账还未划去。
吴国兰见缝插针地问了自家的账,虽然记得很清楚,众人都问起来,她也忍不住多问一嘴,才放下心来。
聊完账单,刘大爷拿出圣经,一屋子人安静下来。书本很厚,外面有黑色硬纸壳包裹着,整本书保存完整,内页平整光滑,不见一丝褶皱,只是纸张略有泛黄。
刘大爷小心翼翼逐页翻开,连着上次的篇章读下去,其他人一句一句跟读。
“来看看这个读什么?”刘大爷招呼秦玉芬,把书转过去。
秦玉芬凑上前,默念几声
“‘成’吧,”秦玉芬拿不准,认得半边就读半边。通读完一篇经文,然后连读几遍,最后做一遍祷告,就可以散会了。
祷告时,一群人紧排三列,面朝东墙跪下,墙上挂着耶稣受难照。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周身散发着圣光,头颅向右侧微微倾斜,视线向下俯瞰,看向众生的目光怜悯、悠长。
祷告结束,齐声“阿门”后,各人小声说出祷词,所有人低头闭目,嘴里喃喃有词,说出自己的诉求,结束后再齐呼“阿门”,最后起身,三三两两地结队,各自散去。
“以后看到她家菜地上的鸡,我难为给她撵,吃光了我也当看不见。你做个好心给她撵了,她还怪你多事,这个上哪说理去?真真是不讲理,我们这块,就她家人最不讲理。”路上,吴国兰气不打一处来,迭声抱怨。
“以后不帮她就是,占不着受这个闲气。”
“真不识好心,这个人讲话也是稀奇呢,哦,网子就是鸡撞的,怪我去给她撵鸡了。以后就是菜地被鸡嚼光了,都没人给她撵,”吴国兰啐一声,“上次她家来个亲家,走到我们家门口,一把就给平菇薅光,根都给把拔了,打量着我们没看到呢。”
“下雨天哦,我看的真真,我还想摘点就摘点个,哪承想把根子都掰掉,”提到这,秦玉芬也来气,“老四来家看到,给气得不轻呢,叨咕多少天,撒了一把化肥上去,多少天也没长出来。”
“你说这些个人缺不缺德。”
“他想着把根子育育,这几天看,还没长好,估计长不出来了,以后没得吃了。”秦玉芬不无遗憾,平菇炖汤,口感嫩滑,不用加味精,滋味就足够鲜美,朱婷婷很爱吃。就算没其他配菜,光用汤泡饭,都能吃下两大碗。
“你家种子多少钱的?”“二百多。”
“哎唷,我家三百呢嘛?”
“这话讲的,你家比我家多二亩地。”
撂过这茬,两人到家,各自准备晚饭。
冬天的尾巴尚在,昼短夜长。
饭后,吴国兰烧了半盆热水,拉下厨房的灯时,窗外,天色已然乌黑。
朱大洗了脸,吴国兰把毛巾拧干,蘸水抹了脸,把水倒进脚盆里,两人各拉了小矮凳坐下,脱鞋脱袜。吴国兰把袜子塞进外衣口袋。这边洗完脚,吴国兰把洗脚水倒进门后的红桶里,脚盆脸盆摞在桌肚下,顺脚把两只矮凳也往桌肚下踢过去。看朱大的袜子晾在矮凳上,吴国兰皱眉,拋到朱大枕边,朱大也顺手拿过,把两只袜子压到垫被下。
第二日,天气晴朗,阳光正好。
吴国兰、秦玉芬不约而同地晒冬衣冬被,吴国兰在两边的檐柱上各加一根粗麻绳,不过两床冬被,四五件冬衣,就已经铺满两根绳子,没剩下一丝一毫的空间,还剩一床垫被,吴国兰只好搬来两条大长凳,间次摆在中庭。收拾垫被的时候,才发现被子的一侧,有一块盆大乌黑的印子,吴国兰拍了拍,霉印一动不动,只好在晾晒时,把被褥黑印子一侧摊开,朝着太阳曝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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