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过着很富裕的生活,没有什么能困扰到我,世上大多数事情都能用钱解决,而我不缺钱。
我曾是一个盗墓人,偶然间听说某座山中大墓的传闻,就把它作为了我的下一个目标。但是各式各样的传闻太过离奇,有命“赚”但没命花的钱对我来说没有意义,我必须谨慎对待那些传闻。于是我凭着多年干这行的身手和经验,应聘成为了那座山里的守林人,后来更是在机缘巧合下持有了墓门的钥匙。几年来,我观察、试验、总结、复现,利用一波又一波盗墓团的献身,摸清了墓中之物对盗墓者复仇的规律,并将它称之为“结算”。最后那一次,我利用“结算”的规则拿到了我想要的东西,并且买一赠一,全身而退。在那之后,我以生病为由辞职离开了大山,将玉石变卖成一笔足够我余生衣食无忧甚至还能余下不少的钱财,开始了我新的生活。
如今的我,美其名曰金盆洗手,也只不过是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没有再去玩命的必要了。最后一次盗墓,我坐在木板上看着手中晶莹的两枚玉石时曾有一瞬间的自责与不忍,不过我立刻否定了这种想法。人已经死了,玉石在我手上,利用他们本就是我的目的,这时候我若怜悯也只是自欺欺人。只要我的目的达成了,其他便再无所谓。这只是一瞬间的无用念想而已,我知道我做事不会后悔,我也不会再有这种软弱可笑的想法。
我去了一个繁华的大城市,用我得到的钱购置了一座地理条件优越的宅子。无需再工作,把以前的身份放在一边,我可以做所有我自己想做的事。悠闲的生活非常舒适,但有时候我也不免会有些怀念过去在刀尖枪口上行走的刺激。
富裕的生活不代表我会放纵自己。我依旧保持健康的作息,不沾烟酒并且每天锻炼身体。我早已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过去是因为“工作”原因,我需要保持健康且具有一定的体能和反应能力,而现在,锻炼和散步成为了我最喜欢的消遣方式之一。偶尔我也会去闹市区逛逛,旁观着大城市的人们日复一日为少得可怜的工资而奔波的生活。虽然没有过去盗墓的日子那么令人兴奋,倒也算是一种不一样的乐子。
一次我照常出门散步,偶然路过一个慈善组织的宣传摊位,志愿者追上来递给我宣传单,请求我捐出一点钱帮助病重的穷人和他即将破碎的家庭。我并不介意别人浪费我的时间,就停下来听他讲完。可我好像突然走神了一会,回过神来时已经留下了一笔数额不小的捐款。我怔怔地看着我签下的字,我不能理解我的行为,那一瞬间我心里突然生出对自己这种行为的厌恶。我赠予他们“关怀”?用我沾满人血的双手?用我盗取自坟墓的钱财?用我漠视人命的“爱心”?
我感觉不到我的怜悯,但我又找不出我捐赠的理由,我的人格与我的行为自相矛盾,我不能接受这种恶人的伪善。我面无表情地离开摊位,志愿者追上来,塞给我一个包装精美的小赠品,感激地说着祝福我的话,微笑着目送我离开。我没有回头看他的脸,只是低头自顾自笑笑,轻声对自己说道:“哈哈,祝福么,你不配。”
回到我的宅子,我随手把志愿者送的小礼盒丢在桌上,里面也许是糖果或是小纪念品之类的吧,那种东西我不感兴趣。我仰躺在床上,一遍遍剖析自己的内心试图弄清楚这莫名其妙行为的来由。作遍了恶所以寻求赎罪?可我对我的所作所为毫不后悔。衣食无忧所以怜悯穷人?可我对别人的死亡都毫无感觉。我几乎列举了所有的可能性,但没有一条能解释清楚我的行为。我也会愧疚?啧,真是荒诞。
也许是我的身体出了问题。从捐款那次之后,我偶尔会出现突然心悸的症状,而且随着时间流逝,症状变得越来越频繁。我去过医院但检查表明身体没有问题,医生也觉得很奇怪,他询问我最近是否有比较大的情绪上的波动,比如过度悲伤、愤怒或者自责,这种过度的情绪也会导致心脏的不适。我知道这不可能,我已经好久没有过那种情绪了,我不在意任何东西,自然也不会有任何大的情绪波动。我让医生开了几副稳定症状的药,想着也许是不习惯平淡的生活导致的心情低落,我不如顺路去逛逛博物馆散散心,刚好听说最近开了新的展厅。
我在博物馆中间闲逛,这里陈列着附近出土的各种文物,我对这些墓中常有的东西如数家珍。我清楚每一件陪葬品的材质、放置在墓穴中的位置、以及它们在黑市上的价位。再一次看到它们让我想起过去惊险刺激的生活和达成目的成就感,心情好了不少。
我从一个个展柜前面走过,随意地欣赏着。突然,我感觉到心跳似乎停顿了一拍,有点站不稳。我难受地捂着胸口闭上眼睛,低头靠在最近的展柜上,脑海中似乎闪过了一些画面,是几年前我对着墓中逃出来的尚存理智的幸存者扣动扳机的记忆。我猛地睁眼,与我对视的是展柜中晶莹剔透、在灯照下闪着寒光的白玉石像!
!?这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我记得我把它卖给了一位国外的富豪,一对儿一起,卖出了不错的价格。就算那富豪打消了收藏的念头将它们转手,几经辗转回到到国内不无可能,但回到我所住的城市、出现在我面前,这也太过巧合了。我感到头晕目眩,一瞬间差点栽倒在地上,展馆的工作人员连忙过来扶我,我一边说着没事没事脚下绊到了,顾不得身体的状态,推开他们用最快的速度跑回了我的宅子。
在路上我一遍遍地回忆,突然想起,每一次出现心悸的症状,眼前似乎都有一瞬间的画面闪过。当时以为是不适感造成的胡思乱想,但如今看来并不是那么简单。那些画面里的,或是盗墓者倒地喘息着苦苦哀求我放过他,或是我在荒山中隐蔽的丛林里一铲一铲地为某人盖上土和落叶。我并非主动地不断回忆那些经历,种种巧合都指向了某一个契机。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难道是它!原来如此!我推开门,走到桌子边,拾起捐款时赠送的小盒子,撕开。里面露出了洁白温润的玉石表面,我的心跳似乎又停了半拍。
我疲惫地倒在沙发上,望着桌上的玉石发呆。我的思维一片混乱,小小的玉石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精神状态,它空洞的石头双眼朝向着我,不断向我混乱的情绪里注入杂乱的感情。它企图让我自责,让我愧疚,让我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
哈,想得美。我不再看它,拿起手机搜索那座大墓的现状,令人惊讶的是,从我辞职之后,至今也没有找到有人愿意再担任守林人的职位。因此那座大墓目前是无人看管的状态。前天又恰好有一批探险的大学生在那附近失踪了,当地组织的搜救到现在也没有任何结果。
这个时间还是太过于巧合了,是针对我的么?这两块玉石,是来向我讨债的么?
我岂是这样脆弱的人,想通过影响我的精神让我崩溃?我本就喜欢追求刺激,极致的恐惧亦能带给我快感。我也许相信存在鬼神,但我也清楚地知道,我从不敬鬼神。
不得不说,这块玉石的确有着某种违背科学的力量。它对我造成的种种影响太过明显,实在不能归结为我自己的心理暗示。我并不害怕它,但我也没有傻到继续把它留在身边。既然那批大学生出现的如此巧合,看来是时候抓紧这个机会,还清我欠“它”的这笔债了。
我立刻动身前往博物馆,询问馆长我是否可以用某个数额的价格买走展馆里的那块玉石。但据工作人员所说,这块玉是前几天开新展厅时突然出现在其他文物箱子里的,因此并不在博物馆文物的登记册上,刚好空出了一个展台就暂时把它放在那里等待失主来取了。于是我拿出我的那一块玉给馆长看,握着馆长的手“感谢”他们帮我找到了丢失的另一块。馆长和工作人员都相信了,再加上我愿意给他们一笔感谢金,他们很高兴的把玉石“归还”给了我。
我找了一个坚固的木盒子把它们装了进去,整理好行李就连夜上了飞机。夜色里我轻车熟路地跨过山里条条沟壑,很快就到了大墓门口,墓门的锁链散落在一边,木板早已不知所踪,有较新的脚印杂乱向里延伸,没有人出来的痕迹。看来我猜的没错,那些大学生就在这里面。
刚才在山下,我还看到了寻找失踪学生的搜救队,在这大墓周围却没有一点搜救的痕迹。也是,从我长达几年的观察中我就有发现,动物和多数人类都能感觉到这大墓散发的不详气息,即使逼迫搜救犬靠近也只会把搜救犬吓疯。也就我们这些盗墓人会愿意为墓中的财物拼命,或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一心想要探险的年轻人。
天快要亮了,我得趁着没人发现赶快处理完毕。我换上盗墓的装备,带上了匕首和照明设备,可惜我的手枪早就陪那些盗墓团一起丢在这墓里了,不过对付那些学生也用不上枪。我调查过他们的人数远大于12,我只需要在他们之前逃出来就能保全自己。
我跳进墓道,久违的干燥阴冷的空气和尘土的气味让我心中一阵阵兴奋。将这两块玉放回去,我与“它”的债一笔勾销,我再回到我的惬意生活。计划就是这样,对我来说很容易,所以无需思考太多细节。
我提着灯循着记忆中的路线穿过曲折交错的内墓道,很快就到达了一扇半掩着的门。我记得这门之后就是那个被干血和抓痕布满的主墓室,但我推开门看到的却是一个白色的房间。
房间很小,没有窗户,左右两侧各有一扇门,正前方的墙上挂着一副画框,也许是一幅画,因为画与画框都是白色。与墙面、地面、天花板一样都是白色。房间中间放着一个白布盖着的复古风格白色小圆桌,墙角立着白布覆盖的白衣架和柜子。在黑暗的环境下,这个房间给人的感觉很诡异,更诡异的是这样一个房间怎么会出现在这坟墓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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