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就算不想在意也不得不在意了,我想这就是所谓的孽缘吧。”贺书瑶懒洋洋地说,“那段时间我偷看过你好多次呢,我知道很多你的秘密。”

她说的坦坦荡荡,毫不遮掩,她的暗恋开始就不是畏首畏尾的土拨鼠,喜欢直来直去,喜欢大声地说爱你,比明恋还明。

她就是这样的人,天之骄女,要把自己所在意的东西统统都攥到手里。

这辈子,她只在江枫面前紧张过一次,就是递出请柬的那天,因为那是唯一的机会,十八岁的生日,最好的时光,一生只有一回。

过了这天贺书瑶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那么无忧无虑,很多麻烦事儿都会接踵而至,就像今晚巴不得马上把她卖出去的相亲,她就是块宝,有的是人想通过她,进老贺家的产业敲骨吸髓。

别人的长大是未来是梦想,是希望是抱负,而她的长大早已被安排的明明白白,连上什么学校都指定好了。

“记不记得学校门前的那个捐款箱?老师都说那玩意多半没什么用,就是看我们学校的学生有钱,建议大家不要投。可你每天早上经过的时候还是会往里面投一块钱,从不缺席。”

那个捐款箱曾被人撬开过,是个流浪汉,还当场被逮住。可他也不是贪图能偷多少,只是拿了一张长途大巴的钱,因为他破产了,没有钱回老家。

从那以后江枫就有了这个习惯,因为以前也窘迫过,他知道钱的价值,一天一块钱只是个标志,积累起来就总能有帮得到人的时候,放的太多反而容易被居心不良的人盯上。

“黄主任最喜欢来我们班闲逛,那是因为它跟着你的味道。你午饭最喜欢炸猪排,不一定是爱吃它,而是它的骨头会更适合喂给黄主任,有剃不干净的肉,有骨髓,还不会像家禽的骨头一样容易伤人,很多喜欢喂黄主任的学生都不注意这些,上次就把它搞进医院了。”

黄主任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条土黄色的中华田园犬,市南中学的学生都叫它黄主任,因为它总会在上课的时候出现在某个班门口,探头进来看看,活像个巡视的老师。

几年前它流浪到校园里,被校长收留了,起初有些家长反对,担心这条狗会伤到学生们,可校长说偌大的学校,连一条小狗都容不下,又何谈教书育人?

它成了学生们的好伙伴,人人都爱撸狗,人人都爱投喂,做早操黄主任都会陪伴着跑,也从来不乱叫,上课的时候进了某个教室,就安安静静地趴在那听,任凭压力大爆炸的学生们抚摸。

黄主任的窝就在文学社教室的楼下,所以江枫有了那样的习惯,他也喜欢黄主任,更希望黄主任可以多陪陪市南的学子,喂点它喜欢的有什么不好。

“罗畅得红眼病的那段时间在医院隔离,虽然大家都去看过她,但走的最晚的永远是你,你会遵从医嘱把自己裹成木乃伊,带着笔记进去给她讲题,顺便就把自己的作业在那里做了,直到凌晨才回家。”

“你明知道这样会让她在意你,明明你也不喜欢女生,可你还是会这么做。因为你清楚罗畅是我们班上最希望通过高考改变命运的人,她家里条件真的很糟,学习就是她的全部。偏偏她免疫力差,病症持续了好久,那段时间都是重点的课程,你怕她会跟不上。”

贺书瑶一件件地说着她知道的事,看着很远的地方。

“你为什么要做这些?明明都没有必要,浪费你的时间,浪费你的金钱,你又不会娶人家,干嘛要撩她,搞的罗畅为你伤心了好久,才振作起来全身心地投入到学习里去,你是不是有病?”

她的问法咄咄逼人,前半段还是柔情似水的故事,就像一个暗恋了谁人很久的少女,对着树洞说我有多喜欢他的心事。忽然话锋一转,就又变成凌厉的质问,拿着铁锹要挖开胸膛,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啊,为什么呢?其实江枫自己也想知道,他从来没考虑过那么多,很多事,都是想都没想,自然而然地就去那么做了。

就像那个夏夜的小巷,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打的过四个人,但还是会出现在那里。

哪怕之后贺书瑶的道谢那么别扭犯贱,他也没有半点埋怨她的意思,跟这个神经病拳脚相加的时候,想的都是还能这么跟我斗那就是没事,看来不用送她去医院了。

那是因为以前自己也是不幸福的倒霉蛋吧?打小就接连被女人骗,身边的小孩也就算了,连自己亲妈都这样,老爹也让人给干的一蹶不振,家里最不景气的时候,半个馒头就算吃上好饭,如果没有祝希希邹子恒的家长看不下去,轮流接济,大概早饿死了。

就算后来情况好起来,可他的心已经慢慢死掉,停留在那个很小的年纪,本该是对世界充满好奇,满心童趣的时光,忽然就好像度过了很多岁月似的,把所谓的喜怒哀乐全都给忘了,唯有寄情于书画。

小区里的孩子们在草坪上踢足球,笑声回荡出很远的时候,他站在窗台前翻着书本默背诗歌,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薄薄的一窗之隔,彼此像是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

他从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反正一直都是这样形单影只的人,习惯于孤独,学会接受孤独,早早地零件就坏掉,没有人能帮他修复。

这样的家伙长大了,有些会变成坏蛋,恨不得全世界和自己一样倒霉,跑去报复世界。

而有些变得优秀,因为时间都用来充实自己了,由此开始希望自己所见的一切都能幸福,因为看到别人的幸福,他也会略略觉得温暖。

如此说来他其实是热爱这个世界的,并没有那么冷。

只是这个世界好像不太喜欢他,命运的骰子,总是在他这里摇出个负数来,送给他的都是些糟糕透顶的人和事儿。

不要总是沉溺在过去里,贺书瑶说的东西他也知道的,也想过自己也许可以改变,可他好像失去了那样的功能,学不会,总是下意识地抗拒。

人心就是那么大点儿的东西,几件事情,就能把它塞得满满当当,无论是要往外面倒点垃圾,还是想要再有什么闯进来,都不是个容易的事儿。

也许他该谢谢贺书瑶跟自己说这些,今晚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挺反感的,不愿意和别人分享心事,但彼此说了那么多,不知不觉就放松下来,心境微凉而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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