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九辰时,阳光黯淡,似被阴霾遮去了几分光彩,建德县衙内气氛凝重,公务虽冗,然建德县令王知远心中,却时刻牵挂着淳安那边的局势,正暗自思忖间,忽闻衙役来报,称驿站一书办求见,有要事相告。
王知远心中一凛,赶忙整了整衣冠,正襟危坐,朗声道:“快请!”少顷,只见那书办疾步而入,脚步匆匆,带起一阵微风,衣摆飘动,显是赶路之急切。其面色略显疲惫,额上沁着细密的汗珠,却顾不上擦拭,一双眼睛透着焦虑与郑重。
书办入得堂内,先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单膝跪地,双手抱拳,低头道:“王大人,小人给您请安了。”声音中带着一丝喘息,显是一路奔波未歇。
王知远见状,赶忙起身,上前几步,虚扶一把,道:“快快请起,不必多礼。看你这般匆忙模样,可是有甚要紧之事?”言辞间满是关切,目光紧紧锁住书办,似要从其面上探出个究竟。
书办起身,又作了一揖,这才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封信,双手捧着,递向王知远,神色凝重地说道:“大人,小人受长孙彻大人所托,特来传递此信于您。长孙大人心系浙江百姓,近日得知贾云等人诸多恶行,特书此信,望大人能早做定夺,以解百姓倒悬之苦啊。”说罢,微微抬头,目光中满是期待与急切,盼着王知远能重视此信内容。
王知远赶忙接过信,入手只觉信封厚实,隐隐透着一股沉重之感,仿佛承载着诸多不可言说的隐秘与冤屈。他一边拆信,一边对书办说道:“辛苦你了,长孙大人既有嘱托,想必此事非同小可,你且先稍作歇息,待我细细看来。”
书办应了一声,退至一旁,站定后,目光仍不时看向王知远,似在等待他的反应。
王知远展开信纸,目光缓缓移动,脸色愈发凝重,时而皱眉,时而面露愤慨之色,双手竟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起来,显是信中所述之事令他大为震动。只见那信上,长孙彻详述了贾云如何仗着权势,遣手下爪牙,威逼百姓让出麦田,以强行推进改稻为桑之策。百姓们或敢怒不敢言,或苦苦哀求,却皆被无情驱赶,那田间本是百姓辛勤劳作、赖以生存之所,如今却成了他们伤心落泪之地。字里行间,满是长孙彻对贾云等人恶行的痛心疾首,以及对百姓悲惨境遇的深切同情。
王知远阅罢,深吸一口气,强压心头怒火,抬眸望向书办,问道:“书中所言,可皆属实?长孙大人又是如何知晓这般详情的?”其声音虽尽力保持平稳,却仍难掩其中的愤懑之意,目光灼灼,似两把利刃直射向书办。
书办赶忙躬身回道:“回大人,长孙大人在江南养病,却也时刻留意浙江之事,这些消消息皆是他派人多方查访所得,千真万确啊!小人亲眼见那些百姓流离失所,哭声震天,实是惨不忍睹,长孙大人忧心如焚,这才赶忙修书,托小人星夜兼程赶来告知大人您呀。”说罢,眼眶泛红,似是想起那百姓受苦之景,心中难过不已。
王知远紧攥着信纸,咬牙切齿道:“贾云、奄水之流,竟如此胆大妄为,鱼肉百姓,简直天理难容!我定不会坐视不理,必当为百姓讨回公道。”言罢,拳头紧握,关节处因用力而泛白,显是心中愤恨已极。
正说着,又有衙役入内禀报,言说有一自称是张天之庆丰丝绸商帮的杨老,快马加鞭而来,称有重要丝绸票拟要呈予大人,此刻正在县衙门外等候。
王知远心中诧异,暗忖今日这是何事频发,诸多要事竟凑到了一处。当下也不及多想,便对书办道:“你且稍待片刻,我先去会会这位杨老,看来今日是不得安宁了,只是这背后所涉之事,怕是越发复杂了。”说罢,匆匆往县衙门外走去。
书办点头应是,站在原地,心中亦是忐忑,不知这杨老所带来的又是怎样一番变故。
王知远来到县衙门外,只见一位中年人,四十二三年纪,虽风尘仆仆,却身姿挺拔,精神矍铄,目光深邃而锐利,透着久经世事的干练。那人见王知远出来,赶忙上前,恭敬地行了个大礼,朗声道:“王大人,久仰大名,小人杨啸,受张大人差遣,特来给大人送上这份丝绸票拟,事关重大,还望大人拨冗一观。”说罢,从身后的行囊中取出一份装帧精致的票拟,双手举过头顶,呈递上前。
王知远赶忙接过,打量了一下这风尘仆仆之人,见其虽面带倦色,然举止间透着一股郑重,心知这票拟定是关键之物,当下客气道:“有劳杨老了,张大人有心,劳烦您这一路奔波,快请入内详叙。”杨啸谢过,随着王知远步入县衙大堂,二人分宾主落座。
王知远展开丝绸票拟,仔细端详起来,只见那上面密密麻麻地记载着诸多丝绸相关事宜,从各地丝绸的产量、品质,到丝绸交易的往来账目,再到王阁序此次南下巡丝的详细路线与安排,皆罗列详尽。然而,细细看去,其中却隐约透露出贾云等人的诸多不轨图谋,似是欲借王阁序巡丝之机,与浙江首富朱千暗中勾结,操纵丝绸市场,以不正当手段,打着朝廷政令的幌子,迫使百姓低价出售桑田,妄图将这改稻为桑之策变成他们谋取私利的工具,进而在这丝绸产业中大肆敛财。
王知远看着看着,眉头越皱越紧,心中已然明白这背后的水有多深,权谋争斗之复杂,远超想象。他抬眸望向杨老,问道:“杨老,这票拟中所涉之事,您可知晓多少?张大人又是如何看待这等情形的?”
杨啸微微叹了口气,神色凝重地说道:“大人,小人在这丝绸行里摸爬滚打多年,些许门道还是知晓的。此次贾云等人的行径,实在是太过明显,张天大人早有察觉,只是苦无确凿证据,难以揭露他们的阴谋。这票拟便是大人多方收集整理所得,希望能助大人您一臂之力,让那等奸佞之人的丑恶嘴脸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啊。”说罢,目光坚定地看着王知远,似在传递着一种决心与期望。
王知远点头,面露感激之色,道:“张大人费心了,此事我已知晓大概,只是如今证据虽有,却尚欠火候,想要扳倒贾云等人,还需更为详实有力之物。”言罢,轻轻敲击着桌面,陷入沉思之中。
杨啸见状,又道:“大人说得是,只是那贾云等人老谋深算,行事极为谨慎,要寻得铁证,怕是不易。但小人以为,只要我等齐心协力,从百姓处入手,收集他们强迫百姓的人证物证,总归是能找到破绽的。”
王知远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道:“杨老所言极是,我亦正有此意。百姓是此事的关键,他们所遭受的苦难,便是最有力的证词。我定当竭尽全力,不会让贾云等人逍遥法外,继续为害百姓。”杨啸见王知远如此坚定,心中稍安,起身抱拳道:“大人有此决心,实乃浙江百姓之福。小人此次前来,任务已了,便不多做打扰,只盼大人早日能将那等恶人绳之以法,还这浙江一片清明。小人这就告辞了。”
王知远赶忙起身相送,道:“杨老一路辛苦,您放心,我定不负所托。后会有期。”
待杨老离去,王知远转身回到堂内,书办见状,上前问道:“大人,那杨老所带来的可是要紧之事?”
王知远看着书办,神色严肃道:“确是要紧至极,此事与你所传长孙大人之信中所述,皆是关乎贾云等人恶行,如今看来,他们的阴谋已然渐露端倪,只是我们要破局,还需慎之又慎啊。”
书办听闻,面露忧色,道:“大人说得是,那等奸佞势大,大人可要千万小心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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