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数千百姓大泣,哭声漫天,死伤百人,长孙彻怒不可遏,思此祸乃人祸所致,岂能轻饶。遂引‘王命旗牌’,率士卒而去。寻至万扬、刘广闻、胡成远及新安江河道监察使之处。

刘广闻见长孙彻率众而来,面色骤白,双目圆睁,嘴唇颤抖,手足无措。胡成远更是惊恐万状,身体如筛糠般抖动,额上汗珠滚滚而下,脸色煞白如纸。河道监察使钟执则呆若木鸡,眼神空洞,仿佛失了魂魄,半晌才回过神来,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心中唯想王公公答应之事。

刘广闻率先跪地求饶,声音颤抖着说道:“大人饶命,吾等一时糊涂,铸成大错。愿为大人效命,以赎罪过。”胡成远也急忙跪地,泣不成声地说道:“大人,吾等知错矣,求大人开恩。实乃鬼迷心窍,才做出此等错事,如今悔之晚矣。”河道监察使钟执强自镇定,结结巴巴地说道:“大人,此事……此事确有蹊跷,绝非吾等有意为之啊。定是有奸人陷害,还望大人明察。”万扬却是一言未发,长孙彻不为所动,曰:“尔等之罪,不可饶恕。今以王命旗牌,日落时斩尔等之首,以儆效尤。”

是要杀人了。在演武场大坪的旗杆前,立着四根斩人的柱子,两根柱子上一根绑着刘广闻,一根绑着胡成远,另两根是万扬和钟执。言罢,手起刀落,刘广闻等皆命丧黄泉。

待洪水稍退,长孙彻怒不可遏,回总督衙门,几时无风,不知谁先开囗,总督署院子里的虫子叫的声响十分亮,亮得让人心烦。

“请朝廷延缓改稻为桑的话为什么还是没写?”长孙彻将看完的那道奏疏往大案上一放。贾云和庵水都望向了王阁序。

王阁序却闭着眼冷冷地坐在那里。贾云只好回道:“我们和王公公反复议了,改稻为桑是国策,是不是延缓推行实在不是我们该说的。如果朝廷念在我们发了大水,皇上圣明,一道旨叫我们今年不改了,那时我们遵旨就是。”

长孙彻:“要是朝廷没有不改的旨意呢?”贾云:“那我们也只有勉为其难了。”长孙彻倏地站了起来:“你们勉为其难?你们有什么难?几十万人的田全淹了,许多户百姓现在就断了炊,秋后没有了收成,现在连一斗米都借贷不到,还叫他们改稻为桑,桑苗能够吃吗?”

庵水:“那现在就是不把稻田改成桑田,田已经淹了,许多人没粮还是没粮。”

长孙彻:“由官府请朝廷调粮借贷,叫百姓抓紧赶插秧苗,秋后还能有些收成。借贷的粮食今年还不了,分三年归还。因此,这三年内不能改稻为桑。照这个意思写上去!”说着长孙彻拿起原先那道奏疏往案前一摆。

“要是这样写,我可不署名。”王阁序终于说话了,眼睛却还闭着。

长孙彻也不再给他颜色,立刻问道:“那王公公是什么意思?”

“我一个织造局,只管给朝廷织造丝绸,我能有什么意思。”王阁序仍是闭着眼。

长孙彻大怒道:“为了丝绸,饿死人,逼百姓造反你也不管?”

王阁序睁开了眼:“那是你们的事。”长孙彻的眼中闪出了北斗星般的光,定定地望着王阁序。

忽然一去明光,长孙彻一掌往大案上拍去:“决口淹田也是我的事!”

王阁序开始是一愣,接着缓过神来,也在身旁的茶几上一拍,站了起来:“谁决口淹田了?决了堤,你要杀人,钟执我可没管,你还想怎样?长孙部堂,你们做地方官的可以这山望着那山高。我不行,我头上只有一片云,我这片云在宫里!你可以不买李大学士的账,我可不行,还有吕公公要问我的责。”

长孙彻的眼里冒着火光,然不再跟他争吵,说道:“用不着请吕公公跟皇上说了。我是浙直总督,我也能进京,也能见皇上。万扬已经跟我了然了。是他签下的罪状!”说着便拿了出来。三人瞬间哑了火。

后息三刻,王阁序开口了:“部堂既然这样说了,真为了我大洪朝的天下好,我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贾云望向庵水:“照部堂的意思改吧?”

贾云:“好吧。”说完,慢慢向那书案走去。

是日后,那份奏疏与一封贾云、庵水联名的信八百里加急去往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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