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元睡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

落日沉没在云海深处,火红的光晕循着云层边缘扩散,直到染红了整个天幕。

整洁的卧室里,一只瓷白的花瓶在窗边折射着夕阳西沉的痕迹,那份残余的光热温烫在人身上,便是心底油然而生一种莫名的轻松。

忽然房门打开了,姜丰年端着一碗放凉的茶水走进,“醒了?”

“这么巧。”

“听到你心跳变了。”老人把手里的茶碗搁到了床头柜上,晃荡的水面里倒映出天边的黄昏景色。

“现在五识境武者在我的印象里就是千里眼和顺风耳了。”姜元取过茶碗一饮而尽,然后把空碗递给这位抚养自己长大的老人。

“千里有些夸大了,但听说有修炼过特殊功法的武者能看到十里甚至二十里之外的事物。”

“那顺风耳呢?”

“你...你好好休息,别扯东扯西,真要是好奇就自己想办法练到五识境。”

姜丰年看了这后生好一会儿,欲言又止,然后拿着空碗就起身了。可走到门边,他到底是没忍住,意味深长的给姜元留下了一句话。

“小子,世道已经不太平了。”

房门掩合,迷茫的晚风往房间里兜了个圈,吹得花瓶里的一束五色梅来回摇晃。

姜元感受着身体里传达出的疲惫,此时却怎么也睡不着觉,只好下床准备内功的修炼。

以前不练武,是因为太平盛世里不需要武功也能活得幸福美满,这也就给了他尽可能自由选择人生的权力。

那么,比起无趣的武功,在考场上对着试题苦思冥想反而更能让姜元感到乐趣与成就感......一眼就能看到终点的事情,哪里能比得上挑战陌生的领域更来得有趣?

固然学习武功能让名利唾手可及,但在小破当铺里长大的他没有那么多扬名立万的志向,太累,太麻烦,然后极大概率找不到能交流心得、共同进步甚至互相切磋的道友,最后是一个人坐在城头发呆,在武道的尽头一次又一次的碰壁。

但是如今的处境不同以往,世道乱了,从没接触过这江湖打打杀杀的姜元立刻就知道了学习武功除去在终点线的死胡同上涂鸦之外的乐趣。

比如打架厉害可以保护那些衰老到快要提不动兵器的长辈,或者替他们解决年轻时候欠下的血债......姜元现在只能期待这江湖里的三教九流比他预想的更加能打一点。

他练功的速度太快了,《四渎诀里描述的那四片气海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积累。

旁人需要十年、二十年勤勉才能完成的修行即使被无限拉长,对于姜元而言依旧是“指日可待”的程度。

等到突破了四气境,他修炼的速度只会越来越快,然后在某一天抵达武学的终点,从此寸步不进。

这种本能般的预知是让人要感到无奈的,但有一件事要让他稍稍感到慰藉——

早在八百年前,就已经有人替姜元见识过了这条道路的尽头,为了成仙在这死胡同上撞得头破血流,最后崩溃到抓狂的写下了一本《武典,随即没几年就老死在无人问津的深山里。

这人就是方寸观的第一代观主,传说最接近“仙”的武者、天师,道士......

《四渎诀与《五岳经正是他为了超越凡尘而创造的功法,穷尽了人体全部可能,是世人公认的“通天之法”。

这种说法并非空穴来风,因为《武典里记载的“四气”与“五识”就是依照四渎五岳进行简化而划分出来的境界。

随着姜元在《四渎诀里的修炼愈发深入,积累到的武学理解水涨船高,他便愈发能清楚的知道:

世界上不会再有任何的内功能够超越它,最多就是达到相似或相同的完美。因为这就是武学的究极。

此时,房门打开了,又是姜丰年,他露出一种感慨万千的表情看向在床上打坐修行内功心法的姜元,“赶紧把衣服穿好,然后把脸蛋收拾干净。”

“嗯?”正在听着身体里四架水车狂暴搬运天地元气以积累气海的姜元终止了内功的运行。

姜丰年并没有询问姜元到底是在学习何等法门才会有如此恐怖的声势......苏幼安的身份给了姜元身上所有发生的异常一个最合理也是最融洽的解释。

他满脸的皱纹抖了抖,“苏姑娘听闻你睡醒的消息,让我喊你赶紧到‘明月轩’去。”

*

渭城一处唤作“明月轩”的气氛高雅的酒楼最顶层。

安静的空间里陈列着许多名家的亲笔创作的诗文与绘画,本要弹奏古筝的女孩早早就被这里唯一的客人给请退,理由是“水平不行,有点脏耳朵”。

然后客人又指着墙上的那些字画说,“写得不如我,把字给扯了。”

最后就留下几幅山水花鸟的画卷在墙边。

宽敞的长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苏幼安端着碗筷,绕着桌子挨个品尝......

莫约三刻钟过后。

姜元被侍从请上了酒楼。

瞧见有外人来了,像是仓鼠一样因为塞满糕点而鼓起腮帮子的苏幼安赶忙是捂住嘴背过身去,艰难的咀嚼和下咽之后才转过身,有些埋怨的盯了姜元好一会儿。“真快。”

“又不是第一次见你吃东西。”姜元在桌上找了一副碗筷,开始挑选自己喜欢的菜肴。

他已经渐渐要麻木于苏幼安的阔绰豪横了。

“以前经常因为吃相难看被母亲责怪,师傅还专门为了这件事用戒尺打过我的手心。”苏幼安一边说着,一边伸出小巧漂亮的手掌,然后在掌心里比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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