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想着一边顺手给祝春时布菜,“诗会倒是其次,再过半个月就是上元佳节,我提前在望江楼定了位置,三哥五哥要不要赏个脸?”

俞逍仍旧没说话。

韦清敏却看不下去他这副不知好歹迁怒旁人的模样,笑着看了眼祝春时,道:“六弟从前向来不把心思用在这上面,今年倒是不同,提前半个月就定了地方。”

和俞遒小声斗嘴的楚嫣也跟着道:“三嫂你这话就错了,六弟哪里是不把心思放在上面,是从前没遇到那个能让他用心的人罢了。”

话题陡然转到看戏吃菜的祝春时身上,她听着这些话也有些郝然,耳朵也微微泛红起来。

俞逖眼里笑意更深,一面给人布菜一面用话拦了拦:“五嫂打趣我也就罢了,从前哪里有我献殷勤的机会,都得留给五哥才好。”

楚嫣脸一红,低头吃菜不说话了。

俞逍仿佛这会儿才回过神来,就着俞逖的话开口:“望江楼的风景不俗,看江看花灯都是极好的去处,难为你费心。”

韦清敏原本想要开口,见俞逍说话,只觉得不快,也就顺势闭嘴,冷冷地移开视线。

“我以前也没怎么去看过,只是听同窗说不错。”

恰好旁边桌子上的俞遐端着酒盏过来,跟着俞逖接了句:“我去年去过一次,不过天气不好,那晚上刚好下雨,灯也没怎么看就散了。”

俞逖举杯和人碰了:“那今年咱们一起去,也热闹。”

这话说完,那边就传来大太太的声音,俞逍几人也听见了,自然不能熟视无睹,纷纷端着酒杯起身,按着年纪长幼上前敬酒说吉祥话。

如此热闹过一回,这顿年夜饭也就到了尾声。因有守岁的旧例在,吃完饭后众人又在厅堂内留了半天,等到子时刚过,更夫的梆子声还在敲的时候,皇城的方向就陆陆续续燃放起烟花爆竹,火树银花不夜天,照亮了半个天幕。

祝春时仰着头看向夜幕,五颜六色的烟火一簇簇的绽放在天边,仿佛流星灿烂,转瞬即逝。

俞逖站在她身边,跟着抬头看过去,袖中的手却借着夜色的遮掩摸索着过去牵她,直到把温软的手掌握在掌心里,才提了提唇角。

烟火放了大半个时辰才将将结束,其后就是偶尔零星几点。众人看了一回,又闲话几句,迟来的困意终于袭来。

大太太郭氏环视了一圈,“冬日天冷,也不要你们在这里拘着了,各自回屋去吧,明早还要去祠堂祭祖。”

众人得了话才纷纷应是离开。

在最前面的就是貌合神离的俞逍韦清敏夫妇,二人之间的距离不说隔得老远,但是中间再塞下一个人是没问题的;其后则是亲热甜蜜的俞遒楚嫣二人,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一根手指都插不进去。

俞逖祝春时在他们之后,祝春时拉了拉肩膀刚穿上的灰鼠皮披风,冷气被隔绝在外,同俞和蕙俞和萱等人告别后被俞逖牵着离开。

俞和萱眼也不错的看着二人背影,情不自禁道:“六哥六嫂感情真好,我还从没见过六哥这样子。”

俞和蕙笑着摁了摁她额头,“可别当着六嫂的面说,她容易害羞。走吧,小心一会儿着凉了。”

正院距离他们的院子不算很近,几个丫鬟小厮跟在后面,祝春时和俞逖并肩,冬夜的寒风不留情面的吹过来,祝春时下意识的拉了拉披风领子。

“冷?”俞逖轻声,在寂静的夜色里显得分外清冷。

祝春时摇了摇头,大概是夜色温柔,周围也安静,没了白日的喧嚣,她也显得轻松柔和:“刚从屋里出来,有些不习惯而已。”

俞逖停下脚步,将祝春时另外那只手也握进掌心里,已经比刚才要稍微凉了些,他抿着唇:“是我疏忽了,泻露,拿个小手炉来。”

泻露圆荷手里都抱着小炉,听见俞逖喊人,忙上前把东西递过去。

祝春时接了过来,笑道:“还有几步就到了,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

俞逖不置可否,让她一只手握着手炉,一只手牵在自己掌心里,确保各处都没疏漏,才重新迈步往前走。

几乎是刚踏上院子台阶的时候,天上就下起来小雪花,祝春时看得愣了愣,半晌后笑着道:“瑞雪兆丰年,想来今年是个好年了。”

俞逖也跟着看了眼,美则美矣,只是他对这些没太多欣赏的念头,抬手把人推进屋里,一边脱下大氅一边说话:“先更衣,若要赏雪,一会儿在屋里我陪你赏。”

祝春时轻飘飘的看他一眼,里面的春容绿浓忙上前来奉茶的奉茶,解衣的解衣。屋子里烧着地龙,哪怕他们两个不在也没停火,因此很是温暖,里外赫然是两个世界。

等诸事妥当,又过去了一刻钟时间,祝春时才能在碧纱橱里的贵妃榻上坐着休息,俞逖也跟着坐在旁边,抬手递过来一杯热饮。

祝春时张嘴喝了,甜滋滋的,“我还以为是茶水,这是什么饮子?”

“夜半最好不喝茶,这是蜜梨膏,吃起来暖身,也不至于伤了脾胃,很适合这时候喝。”

俞逖的话倒让祝春时想起来什么,笑着靠在他肩上说道:“我前两天还听巧莺说呢,近来好容易落雪了,正适合存两罐子,等来年夏天用来泡茶喝。连带着梅花也要摘些来存着,用来做糕饼也是好吃的。”

俞逖浑不在意,“喜欢就去摘了,左右是府里现成的东西,不费钱不费力的,就算她们不摘,过个十来日也要谢了。”

“从前在家里没有梅花树,她们就算有些巧方子也不好使,如今可算是便宜了。”

俞逖瞧着肩上散落下来的几缕青丝,手指轻捻了捻,乌发缠在指尖上,在昏暗的烛火下,莫名透露出几分氤氲暧昧来。

身边人的说话声似远似近,俞逖有些恍惚,鬼使神差的低下头在祝春时额上落下一吻。

原本还悠闲自如的祝春时神思一滞,微微瞪大了眼,看向身前和自己鼻尖相贴、呼吸交融的俞逖,手脚也有些慌乱的不知摆在哪里。

“你,你怎么——”

俞逖微微一笑,不知反省的又凑过去偷香窃玉,将这温热的吻落在她嘴角。

即便已经和俞逖有过亲密无间的距离,但祝春时仍旧忍不住红了耳垂,视线也偏向旁边,就是不往他身上放一眼。

俞逖的手摸上她滚烫的耳朵轻捏了捏,喉咙中含着笑,“春时,这里红了。”

祝春时禁不住他的戏弄,耳垂本就是她不为外人所知的敏感处,被俞逖揉捏地酥酥麻麻,最终还是把目光挪回来,瞪了过去。

俞逖低声笑起来,微微用力把人抱在怀里,快步将人放进拔步床中,抬手解开金钩上的帐幔,也遮住祝春时口中下意识逸出来的惊呼声。

寒冷的冬夜飞雪中,这方天地里有无边的春意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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