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北州,赤水国,泛安郡,柳叶镇。
镇内有禁山,人们将其称作章尾前山,此山多怪,非骁勇之士不可进也。
“章尾山,有神,人面蛇身而赤,直目正乘,其暝乃晦,其视乃明,不食不寝,风雨乃谒,是谓烛龙。”
章尾前山处的一条偏僻小径中,穿着满是补丁的衣物的徐白心里一直想着这句话。
这是一个古老的传说,传说在章尾前山的后面,有一个叫做章尾山的禁地。
那里没有跟章尾前山一般的精怪山鬼,却有着一个让人闻风色变的洪荒怪兽。
烛龙,这是它的名字,传闻乃是极凶极恶又极强的怪物。
那里是真正的禁地,就连官府都不敢派人进去,只得在山下四周布下重重防卫,以备山中发生突变。
不过这一切都是徐白道听途说而来的。
他自幼便是孤儿,在柳叶镇内吃着百家饭长大,如今十六岁,从来没有踏出镇子一步。
要不是碍于生计,他甚至不会上章尾前山来。
比起章尾山,对于柳叶镇的人们而言,章尾前山更像是不可触摸的禁忌。
这里是真的有怪物,就在徐白有记忆的十几年中,他就不止听说过一次有猎户有心或是无意踏进此山后,就再也没出来过了。
柳叶镇的人们说,哪怕是能从此山安全出来也活不了多久。
因为山中有诅咒,每一个进去的人都不得好死。
不过这件事徐白倒是敢说不是真的。
他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在他十岁时,曾经误入章尾前山,误打误撞走出来后,安然无恙地活到了现在。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更何况他还没有爹娘,自小就要拼命活下去。
他还小时,不用受赤水国沉重的赋税徭役之苦,在八岁时跟着一个樵夫学会上山砍柴后,便能依靠自己的气力活下来了。
在他十岁那一年,因想多挣些钱,便不顾山中大雾弥漫,毅然拿起斧头上山,结果就闯进了章尾前山。
或许是上天垂怜,他竟然活着出来了,也安然无恙活到现在。
但今天,他却要再次走进这座镇内的禁山。
不是他不要命了,是他想要继续活下去。
他今年已经十六岁了,按照赤水国的律法,他在去年就要开始给官府缴纳各种赋税。
原本他多年勤勤恳恳上山砍柴,勉强还能应付过去。
但赤水国国势动荡,各处起了刀兵,官府过来收税的次数也就频繁了起来。
他是樵夫,每月的樵税免不了。
他是家中独苗,老徐家就他一个人,官府不用他服劳役,但人丁税少不了。
国内动刀兵,各种巧立名目的刀甲税也纷至沓来。
近日竟然还跟他说要交田税。
天可怜见,他家中哪有什么田,莫要说那些肥沃的水田了,就连山田这种难啃的硬骨头他家都没有啊。
但官府的人打量了他家的破烂小屋一眼,说此地占田,当交田税。
徐白没有争执,但家中实在没有余粮,只能奔上山来。
他来章尾前山,不是为了砍柴,而是为了他在十岁时误入此山看到的一个宝贝。
“应该就在这里了。”
徐白嘟囔着,用手中的小斧拨开小路上的野草。
野草多荆棘,他只有这一件还算完好的衣物,自然不敢随便走进小路去。
眼前的小路已经被半人高的野草掩埋,但他依旧记得那时的路。
自他知道那物的名称和珍贵后,他每日每夜都会在脑中回忆那次上山的路。
“九灯笼,性温和,可医心肺,外敷可生肉续骨,采之可卖十金!”
徐白在心里想道,眼睛越发明亮。
他从来没见过金子,更何况是十个金子。
就在他那次下山不久,镇上有一大户,花重金购买此物,甚至还贴出绘图来。
图上描绘的植株与他在山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故而他铭记于心,却也一直没敢进山来。
他想好好活着,但世道不让他好好活。
他只能上山来。
“希望没有被人摘去,已经过了六年了,也不知道还在不在。”
徐白心里有些发虚,但当他再次拨开前面的野草时,心终于定了下来。
在一株高大的松树下,有一株奇怪又美艳的花迎风而立。
它的茎很直、很修长,叶片薄而扁平,边缘有锯齿,由低向高,依次挂着九朵灯笼一样的花。
下面的三朵饱满到已经涨开,点点幽蓝的光芒在花瓣中浸染。
美轮美奂,凡俗少见。
这正是一株可换十金的九灯笼不假!
但是这株九灯笼才开了三个灯笼,卖不了十金,往高了算应该有六两银子。
自从知道了这东西值钱后,他有意无意都会打听一下,大概知道了这东西不同品质的各种价钱。
不过六两银子对于徐白来说也是救命的巨款了。
嗤啦。
松树下的野草丛忽然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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