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此等待多时。
徐宅内,天井别具一格,中留一条通路,两旁是淙淙流水。碧湛湛的莲叶和一些水草衬托着绿波间绽开的皎洁莲花。花气香冽,浮动在晴和阳光下。
语枝姨举止言谈优美雅致,隐隐还散发着幽兰的清香。她亲善爱笑,凝悱与她十分合得来。
乌鸦先生慢慢地长大了。
日既西倾,不免分别。
别时,尽管凝绯再三推脱,语枝姨还是亲手将一串莲花型银饰吊坠给她戴上。
吊坠在玉身,语枝姨对此很高兴。
记得,她还对江潋景细声嘱咐:“若昉,你可不能欺负你凝悱妹妹”。
这时,凝悱才知道江潋景是有字的,字“若昉”。只不过那时的她还不知道它具体对应着新华字典上哪两个字。
透过车窗,身穿水绿色旗袍的女子,体态轻盈美好,伫立在大门口,正目视他们的车子离去。
仅数小时,她已不舍得与语枝姨分别。总难忘,一处幽深大宅里内,东方式的温婉的女子。
半个月后,江潋景返回LY市上学。他信守离别的承诺,每星期寄来一封信,信里叙说一周内发生在他身上的大小事情。
他没让凝悱回过信。小姑娘比他小两岁,很多事情他并不放心她去做。
翘首以盼下一个假期的凝悱,没想到在风恬日暖荡春光的二月,见到江潋景。
只不过,这一次,连空气中都氤氲了难以消散的沉闷气氛。
语枝姨极其意外地死在了复苏的春天。
江潋景永远地失去了他的妈妈。凝悱觉得,她胸口的莲花吊坠也有些空荡荡的。
夜,轻寒,水月交融。庭院内百叶水仙怒放,含香体素欲倾城,风味不浅。
少年却颓然坐在台阶上,仰头望着天穹中的星星。
凝悱趁颜其睡觉的功夫,偷摸着出来。她知道,几日来江潋景一直在这里。
媞媞姑娘逆着冷寂白光,立于台阶下。
“潋景哥哥,这是我妈妈走的时候留给我的二十块钱”,凝悱婉曲而诚挚地说。
江潋景看到她小手心里的钱皱巴巴的,失去了生命力。
“其实还有一串号码的,但我不小心弄丢了。我很难过,担心没有号码会再也见不到妈妈。但后来,我想着只要有这二十块钱在,我总会找到妈妈的”
“因为……”
“因为它有妈妈的痕迹。”
“潋景哥哥,万物有痕。雨天公交车车窗上的雨滴,虽然会在天亮前干掉。但阳光照耀下,还是可以透过车窗看到每一滴雨游丝般的痕迹。”
“语枝姨很爱你。”
“你能沿着痕迹找到她。”
女孩条分缕析,小嘴巴一直没停下来。
江潋景屏息听着,静默地,看了她好一会儿。
女孩眼里的波光流动,轻易地,使人心旌摇曳。
他向凝悱伸出手。
凝悱迟疑片刻,将红润酥腻的手放置在他手上的时候,他忽而收手,将她拉到了怀里。
姑娘不自觉地赧颜。
潋景哥哥的怀里很暖,这样的距离使凝悱清楚地听见无数个一分钟内他规律的心跳声。
几滴温热却灼人的液体落在她肩侧的衣服上。
地是干的,天空也未应时地飘下雨来。
潋景哥哥哭了。小凝悱学着大人的模样,用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
“在想什么?”
凝悱被突如其来的话语拉回来。
日月如征。像针尖上的一滴水滴在大海里,日子也滴在了时间的流里。
入眼是二十四岁的江潋景。他深神情散朗,欠着身子,视线与她齐平,靠的很近,能看见他清照的瞳孔。
“没什么,就想起了一些事情”,凝悱不自然地稍微往后倾了倾。
江潋景却伸出手,帮她将一缕散乱的头发拢到耳后。他修长的指节触碰到了凝悱的耳廓,凝悱有了些许难耐的痒意。
密云般乌黑的秀发被他轻揉了揉。只听,他柔声说,“早饭过后,陪我去一趟鼓浪屿?有些事情要去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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