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板杖子缝隙,画面影影绰绰,耳边隐约传来“十万马力,七大神力”的歌声。目不转睛盯着那小小画面,妹妹在旁边叨咕:“哥,看不清楚啊。”大鬼不耐烦道:“你赶紧回家吧。”

“你们俩都回家,别在这儿丢人了。”妈妈从屋里出来,兄妹俩不情愿的往家走,心里还惦记着动画片。

1983年冬,隔壁李再临家买了一台12寸黑白电视机,他是铁路调度,家里只有一个孩子,在胡同里,家庭状况相对优越。

邻里之间,老李家一开始对邻家孩子热情接待,同妹妹去了几次后,爸妈就不让去了。何芳芬说:“做人要有伸抻。”可自从看了《铁臂阿童木》,大鬼沉浸之中不能自拔,于是,就和妹妹偷偷透过板杖子的缝隙往里看。虽说看的模糊,听的断断续续,靠着脑补发挥想象力,也能展现出一副独有的画卷。

大姑家五十,二舅家五十,同事朋友凑一百,加上积蓄,大鬼不知道这台东森牌电视机多少钱,爸妈偷偷商量的话被他隐约听到。84年春天,家里终于买电视了,黑白十四寸,比邻居家的还大两寸。

阿童木、小蓓、坡奇、莱奥、尼尔斯、孙三卖驴、崂山道士、洪湖赤卫队,一幅又一幅画面闯入他的大脑,一句又一句新鲜的语词在心里沉淀,大鬼的世界宽广起来。

春龙家也买了电视,在春节几天,比大鬼家早两个月。一开始他总去看,可他屁股太沉,经常节目不完不挪窝,害的人家休息不好。何芳芬有些不好意思,当着春龙妈的面说:“把你卖给春龙家吧。”玩笑归玩笑,何芳芬那是笑在脸上,苦在心里,没多久就借钱买了电视机。

胡同里,一家有了电视机后,这一年如雨后春笋般的陆续买电视,至于怎么买的,当然是“小鸡尿尿,各有各的道儿”。自从有了电视,大鬼和春龙也变了,一是活动的范围变大了,二是玩的东西有了变化。

他们变野了,不再局限于在家附近疯,也知道脏了,每次玩,都尽量离马家沟远点儿。他们依然喜欢玩啪叽、弹溜溜,但砸瓶盖和滚铁圈不玩了,放魃挂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新力有些不同,特别喜欢放魃挂,他像永宁街的哨兵,经常能在大石头上看到他的身影。

前两年在马家沟里放小船,去军工捡子弹壳,在炮弹坑洗澡。现在,他们知晓了更好玩的地方。军工对面有一个毛子坟,正经称呼叫文化公园,解放前,这里是老毛子的墓地,本地人都习惯叫毛子坟。

童年也好,少年也罢,去哪里的印象中都是翻大墙。那时的毛子坟不要门票,小孩一般都是从东南角翻墙进去。大窟窿小眼子的墙体,上面有个Y形的豁儿,下面时常还有砖头垫着。

84年端午节,照旧吃粽子、撞鸡蛋,吃鸡蛋。鸡蛋皮包石头的把戏,已经被胡同小孩所熟知,现在,谁用都不好使了。当然,这里有大鬼的功劳,他是先行者,亦是受害者。大文家搬走了,这个大骗子不知又学了什么骗术,去更广阔的世界施展。

受骗使人变得聪明,大鬼学会了举一反三。不知为何,今年的端午节,没有了以前的热情,这股热情似乎转移到了妹妹身上。为了撞鸡蛋取胜,端午节一大早她就跟哥哥磨叽,让大鬼给出主意。

大鬼拿过她手里的鸡蛋,放进大米粥碗里滚了三圈,鸡蛋黏黏乎乎的,他告诉妹妹在地上滚,让鸡蛋沾上灰、煤渣和沙子等,给鸡蛋装上一套盔甲就结实了。任倩滚呀滚,举起一个黑不溜秋的球说道:“哥,你看。”

大鬼觉得这鸡蛋像小铅球,就告诉妹妹,别太明显了,一头洗干净迷惑对手,另一头戴盔甲去撞。任倩高高兴兴跑出门,不知道她们这些小孩战况将会如何。

他和春龙找到马曙光,三个人路过胡同十字口的时候,关嘉、彩霞、小娥、小菊带着任倩和关莉呼啦啦围过来,说是要去毛子坟抓蝴蝶,问他们去不去。

抓蝴蝶是女孩的偏好,大鬼不想同小姑娘打连连,大力金刚腿的后遗症,让他看见关嘉就肾疼。春龙说:“我们不抓蝴蝶,那有个大水池,里面有蛤赤马子。”马曙光补充说:“听说还有冰上基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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