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粮仓门口,马氏愣愣地看着手下们把一袋袋粮搬回谷仓,依旧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三个月前,当那个盛国女子开口问壮丁与铁匠之时,他有一瞬间把她当做了勇而无谋的莽夫,现在回想起来,原来他自己才是蠢物。

先是安排铁匠打造兵器,又用仓中余粮为酬招募义兵,日夜操练,整训有度。与此同时,她还安排人打探清楚山寨贼匪的底细,做了周密部署。尽管如此,当时她率兵攻入山寨之时,马氏心里还是捏着一把汗,毕竟这些义兵虽然凑了三两百人,却只能算是乌合之众,锄地做东西或许擅长,却从未亲身上过战场。当乡民回来报捷之时,他简直不敢相信那是真的。没想到那些新兵真的凭借女子所传授的巧计与奇谋,出其不意、屡破贼军,那女子更是只身深入敌寨,斩了几个贼首,如入无人之境。

那些贼匪,有本地人,也有流亡来的难民,自恃骁勇,此时却逃的逃,降的降,全无先前嚣张的模样。更令众人惊喜的是,贼匪所占山中竟藏有山泉,虽然涌水不多,却也足以使人欣慰了。

马县丞视察回来,闵成正坐在院中,面前摆着一张案,上面平铺了一块布帛。

“县丞大人,你回来得正好。”见马县丞回来,她也不起身,招了招手,叫县丞上前来,“我这有一物,正要给大人看。”

不知怎的,马氏虽为主人,在她面前却总有一种想要臣服的冲动,对她的无礼举动并无半分不满,加快脚步来到案边。只见案上摆的是中原一带的地图,上面山川河流标注清晰,仔细一看,还有描改的痕迹。

“这是从寨中找到的,大人请看,信岳位于此处。”宣盛指着地图上一点道,又将手指划开,指向南部的另一地点,“信岳干旱,然而这一带下游却面临洪灾。若能从此处引河水至信岳,则两地灾难皆可疏解。今信岳之水干涸,单单依仗泉水,终究不能长远。大人不如招纳贤士作为水工,再征人开掘,发以粮饷,也好减少良民沦为盗匪的可能。”

“这……”马县丞接过地图,双手颤抖着,“此法甚好,马某愚钝,竟未想过如此!”他又放下地图,拱起手来行礼,“信岳得以渡此难关,全仰仗义士。如若义士能做此地县令,那才是信岳有幸!”

“县丞大人哪里的话?在下在此求食宿尔,蒙县丞大人收留,自当竭力相报。只是掘渠不是小事,大人还需好好规划。”宣盛倒是喜欢这样忠厚老实之人,不知不觉热心上了头,在这逗留了许久。只是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永远留在此地,是该抽身离去了。

且不说偃国有自己的官吏任免之法,她的真实身份,要远比一城县令高贵得多。在宣盛印象里,盛国随便一个封地,情况都会比信岳此时的模样好。嗯……陶陵那块地方,水旱从人,就很不错。

不对,许儿才四五岁,距离能独立执政还远着呢。没有她在,也不知道上弦能不能应付过来。这种情况下叫她放下一切不管,去封地养老,她也没法放下心来。

她已听说父君的死讯,如今国内已立了新君。然而这里毕竟不是盛国,朝中具体什么情况,还要等回都才能知道。

晚上,县丞与妻子躺在床上,谈起皿成所做之事,不觉感叹:“此真乃天命之人也!”又苦恼:“今我与皿义士交谈,见她替信岳安排妥当,似有离开之意。想请她做县令,她又不肯。我想让义士长留此处,如之奈何?”

“良人,妾总觉得奇怪,”见县丞对皿成赞不绝口,县丞之妻忍不住道出了自己的疑惑,“皿氏只道自己是无名之辈,可若盛军营中人人都如此神勇强干,怎会会叫南军打得那样狼狈?”

县丞愣了一愣,顿时明白了妻子所指。

“皿成,盛也。”县丞沉吟道,“我也有所怀疑,想来皿成只是化名,义士真名或许如雷贯耳,也未可知。”

“正是如此。那皿氏一定血统高贵,就算不是,也应在军中颇有地位,回国之后自然锦衣玉食,何必在外做一个县令?”县丞之妻认真道,“依妾看,良人切不可勉强留义士在此处。不如多赠些物品与她,再派人护送,这样义士即使回到母国,也会念及旧情,与我国亲善。”

“……吾妻所言甚善。”县丞考虑了一番,展笑称赞道,“就依你所言。”

几日后,宣盛准备告辞,县丞备下财物,宣盛并无所取,只是要了匹马和些许干粮与水,带走了按她心意新打造的矛与剑。一些降兵愿跟随宣盛,宣盛恐出入城盘问麻烦,便叫他们若真有心,自行往投盛军去,自己则讨了符节先走一步。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