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已过,初春呜呜的冷风,从窗缝灌进屋子。

刺骨的倒春寒。

面对秦易的咄咄逼问,侏儒掌柜在那一瞬间稍稍迟疑,恶心丑陋的身形又冷又惧地颤栗,眼仁不住地打转。

真的要把真相都交代出来吗?

朱兹那方的大人物,他一介贱商同样惹不起啊。

可转念一想,当下小命已被面前的男人死死攥住,更别提旁边还有位恨不得活剐了自己的道奶奶。

他悲凉地叹了口气,还是都招了吧。

“其实这事真怪不得小人,都是姓朱的那狗东西逼的。他说嘉南军缺饷缺物,朝廷又不管,所以只能从过关的行人身上搜刮财货,才能勉强维持生计这样子。

“往常鬼雾过境的时候,我们客栈也就是提供个场所,帮姓朱的把人都关起来,小人则趁机多赚点食宿钱。

“他靠鬼雾和审查的由头,成心耽误通关者的行程,逮住其中着急赶时间的、有软肋的、或者是没背景的修士,敲诈勒索一笔,基本就把人放走了。

“毕竟嘉南关要是总闹出通关者暴毙的事情,篓子捅大了,肯定会惹上面注意。

“可自从这几个月开始,不知道咋回事,奎云山脉的鬼雾突然减少了五六成之多,能借口鬼雾扣留勒索的行人大大减少了,嘉南军也入不敷出。

“所以这次的鬼雾来后,姓朱的是真动了杀心,吩咐小人连夜下药,将这拨扣留的修士全部杀鸡取卵,一个也不放过……”

秦易听了脸色阴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怒火。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朝廷的官军竟敢明目张胆地草菅人命?

旁边的郑秋也满腹不解,绷起俏脸质问道:“你们竟敢把过境的修士全杀死在客栈里?就不怕惹到有背景的人,背后的势力找你们算账吗?”

听见是道奶奶开口,侏儒掌柜吓得油腻的面颊剧烈抽搐,赶紧磕头招道:

“是这样的,姓朱的明天白天还要审问留档,把扣留修士的身份背景摸清楚了。若是遇到实在招惹不起的,再让小人悄悄把毒解了便是。

“至于其他人,动手谋害也不是在店里。等鬼雾过去,姓朱的会先假意把修士们放过关,然后在奎云山脉里埋伏偷袭。修士们本身就已经中毒了,夺命的风铃声一响,根本没法反抗。

“姓朱的说,修士们一旦进了奎云山脉,各种致命危险本来就多,偶尔全遇险死掉也能说得过去,没人会在意追查的。军老爷们先活过眼下的当口,才是最要紧的事。”

秦易将他的供词悉数收进耳中,一番分析,逻辑倒都对的上,但细节暂且无法核实。

朱兹的手段还算严谨,这回是因为碰到自己的奇异神通,方才横生枝节,其心当真阴险毒辣。

呵,此人已有取死之道。

秦易思考了下,又问:“如果你今夜给我二人下毒成功了,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他在想将计就计,择机把朱兹彻底灭杀掉。

侏儒掌柜听后怔了怔,在脑中字斟句酌,生怕再说错话,惹恼这二位爷。

“应该是……把道爷找个隐蔽的地方藏了,然后等明天姓朱的核验完修士们的身份,小人再悄悄把迷昏的道奶奶送到他营帐里去。”

“你!”郑秋听了眉头倒竖,粉拳紧攥,眼瞅着又要打人。

幸好秦易提醒她消消气,她这才作罢。

秦易随即对侏儒掌柜冷冷道:“你去楼下老实候着,绝不许接触旁人,待我稍后叫你。胆敢耍花招的话,你腹中就会燃烧起黑火,顷刻间索了你的贱命。

“明白吗?”

秦易说着,手心轻轻一握,掌柜肚子里的道种即刻响应,猛然提起了温度,似把他的肠胃水煮火灼一般。

侏儒掌柜早就感到自己腹中有异常,被秦易这一弄,痛感更甚,便确认道爷并非虚张声势。

于是,他委屈地点点头,也不敢叫痛,弯腰捂住肚子,尽量轻手轻脚地开门下楼。

秦易合上房门,转过身体,对郑秋悄声说道:

“师妹,你帮我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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