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溪边有一篝火,四周寂静并无人烟,方便藏身也不惹人耳目,这正是无尤和刘长英选的夜宿之地,此地已然看不到永丰县城,现在夜幕已经下来,再怎么说不管是谁跟踪也该甩掉了。

无尤找个枯杈将阴阳鱼铃挂上,后瘫倒在了地上缓缓道:“今晚就先凑合着过吧。”

刘长英也累得不行,脱下鞋不住地揉脚缓解疼痛,随后他又说:“小师父,这样下去不行,我觉得我们得改变一下交通方式,总不能走路去京城吧。”

坦白之,在遇上这茬子破事之前无尤真是这个打算,为了见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而花钱实在是不值当,可是现在她不得不需要做出一些妥协,走路太慢,以防夜长梦多还是租车方便。

所以她说:“你还有多少钱?”

刘长英:“你呢?”

两人相视一眼旋即就把身上的所有的铜钱都掏出来,放在铺出来的布条上开始数钱,“一、二、三......”最后就数出铜钱总数两百文,按照马车租赁的市价来算,估计也就够坐个两百里,到达京城猴年马月。

刘长英心灰意冷不愿再数,直见无尤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翻了一阵包随后倒出来十两银票,几两银子,银子!

刘长英差点尖叫,“你、你哪来的?”

无尤道:“我也才想起来我都忘了,我师父给一位姑娘看八字人家给的。这些应该够坐车了吧?”

“够,何止够,够我们几个来回加吃穿住了,明天我们就租马车直接去京城。”

二人一拍即合,准备收拾收拾就席地而眠,以候明早。然而一直悬挂在旁阴阳鱼铃发出了细小的响动,无尤一乍而起取下铃道:“不妙。我们得赶紧走。”

“什么?我才刚躺下啊。”

“此事有蹊跷,我太大意了,再磨蹭回头我就得替你收尸。”

刘长英这才立刻麻利起身,拿着东西就走,二人沿着溪岸往北,朝着永丰县城反面的方向赶,否则在视线受限的夜晚再往林中跑无异于自取灭亡。

“阴阳鱼铃还有一个用处,就是根据大地的气场指出方向,我和师父经常会在野外就宿,有时候也是依靠这种方法走出迷路,但它的铃声只会对阴阳之气有反应,阳气来于活体,阴气来于非活体,就是不知道追着我们不放的到底是人是鬼了。”

刘长英直觉头皮发麻,一边下土坡一边吐起苦水,“真是服了我太爷爷的太爷爷,您要是能念我从前给您日日供香的好,今儿就饶我一命别就此断了刘家的后啊......”

“你再嘀嘀咕咕能让你飞起来吗?”

在他们一心想着如何逃得再远一点时,暗夜中的枯藤好像触水的新芽般成活了,盘根错节地悄然长过溪岸,缠上大树,如编织之下的罗网,又在它们盘踞纵横之地长出朵朵小紫花,隐于夜色。

千枝万叶的树上盘踞着影子,很快又像几欲垂下的伸开的大手,接着月亮产生了缺口,路面也变得模糊不清。

终于,无尤意识到了不对劲。

“等等。”

“怎、怎么了?”

无尤看向那愈窄的天空,逼仄的地面,甚至是破碎的月亮,转而再瞧那漆黑无影的溪面,盯着看,盯着看,盯着看......看见了在水中开出小紫花的枯藤。

她向后退了一步,随后压下愕然告诉刘长英道:“我们果然中了圈套,你看那。”

刘长英半蹲下来顺着无尤指向溪对岸的方向,借着稀薄的月光眯起眼睛看,不多时,他就看见了那对岸林子中蔓延下来的密密麻麻的藤蔓,像无数条漆黑的毒蛇钻入水中向他们游来。

那花蕊是一对对蛇瞳,被涟漪一晃,漆黑的毒蛇仿佛即刻扑面而来。

他一屁股坐倒在地,试图平复心情道:“爷爷的,那、那我就这样干等着?别看我这样跑我还是......还是有点力气的。”他喘气道,说的话并不能博得任何人信任。

无尤在附近转了一圈,随后挑了一块好坐的石面,坐下解释道:“不是不想跑,但恐怕跑不掉,这应该是一种活着的地阵,因为要由精血培育所以有违天理人道,属于邪术,但它的弱点很明显,就是用火攻,只不过身处局中的我们应该会连同这片森林变成焦炭。”

刘长英一听未免心有余悸,也变得老实了,抬头看向四周诡异的网又靠近无尤道:“那真就一点办法就没了?”

“有,以庞大体量的纯净灵术直接击退,它们顷刻间就会灰飞烟灭。我那爱玩失踪的师父可以做到,但是以我这零星半点的灵力嘛,就是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啊......”刘长英听罢索性放弃了挣扎,找了一块旁边是石头也坐下,一脸苦相道:“那看来我刘长英还是也走到头了啊。”

“你干嘛这么悲观,这妖道只困不杀,不见得就是死到临头了。”

“你这小娃娃倒是聪明。”

夜色半空中,直见一个影子身居藤蔓上降了下来,而高入云间的枯藤也逐渐放下纠缠往下退,月色昭然而下。

那道士身披黄绸卦衣,头顶道士髻半披发,一脸从鬓角开始长的大胡须,五十岁上下的模样发须半百且杂乱,额宽而低眉厚而长,中庭略长颧骨微突,眼眶凹陷双目瞪圆,面颊爬上了不符合年龄的扭曲的皱纹,双手指甲较长且不美观,以他坐着的高度来推测,此人骨架不高约莫五尺,他便是利人道。

刘长英看见他立马道:“利人道,还真是你,想必金达观是对我恨之入骨吧。”

利人道轻蔑一笑,说:“哼,他那贪生怕死之辈,不过是少了点钱竟然让本道收手,好,我自然会收手,不过以后我会让他为自己的所得加倍奉还,年年月月日日都会有报应。”他语气嚣张目中无人,恶徒之态穷尽于此。

无尤当即指向他骂了一句:“妖道,好你个不要脸的。修邪术害人还不算,还要口咒雇主害无妄之因果,你居心何在!”

利人道转动眼珠看向玲珑身形的无尤,又稍稍降下藤蔓好似寻问道:“牙尖嘴利的娃娃,我都来不及要你赔那只仙雀,你倒说我害人,你倒说说,本道如何害人?”

“谢兰竹的降灵术是你干的吧,虽然那个方士说是你徒弟,但肯定也是经过你授意。”

利人道的脸色微变,冷意森然,藤蔓悄然而动将他又抬高了几寸,刘长英察言观色感到不好,便小声提醒无尤道:“小师父,别这么刺激他吧,咱们小命可不能作保啊。”

“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利人道冁然大笑起来,予以肯定:“没想到此事竟也是被你给识破,我道是出了什么差错原来是小友施以妙法,只是本道并无什么徒弟,因为那就是我。”

无尤和刘长英听罢皆难以置信,听谢兰竹描述那个方士只是个三十左右的年青人,而利人道的模样看起来起码得追溯到好几个五年前。

就这一刹那的思虑功夫,利人道的样子竟然缓缓从一个面目森凶的老男人,返老变成了一个观感舒适的年青人,二人都是目怔口呆,尔后更令他们瞠目结舌的是,利人道从年青人又变成了一个鹤发鸡皮的老人,伴随着身体变得形销骨立,几乎成为了另一个人,而凹陷的双目更加可怖,那才是他原本的样子。

无尤和刘长英当即一起直道:“妖、妖妖妖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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