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西北边天空那处黑云正不紧不慢地压了过来,于是本就朦胧的天色就更加昏暗了。

风也大了不少,吹得地上落叶翻滚,尘土飞扬,有些迷人眼。

驴蛋石以南二里的一处山林处。

“娘的。他们怎么还没回来。”一个身上铠甲明显要比其他人好上不少的满脸横肉的大汉迎着战场方向坐在一处茂密的灰灰菜上,手中握着一个巴掌大的葫芦,小口抿着偷偷带出的酒水,断断续续地抱怨着。

另外几人却是选了南面另外一处长满齐小腿深的葎草之处闭目假寐,并没有搭话,尽管此处间生着一些蒺藜,此时蒺藜的果实初出,倒也不那么刺人,尚能忍受。

此人姓单,原是单廷珪的牙兵,应该是其远房宗亲,因为贪杯暴虐,被单廷珪赶出牙兵队伍,却又手眼通天能留在骑兵营中,还能当上个小队正,偏又不改暴虐之气,队中无一人喜欢。

此时一千骑兵已被调走了大部只剩一百人马充当斥候与环卫主将之用,这壮汉自知已经恶了单廷珪,哪里还敢在其眼前晃动,只得应下斥候一事。

即使做了斥候,他也不舍那酒,只是唯恐酒气沾染衣甲,为上峰所闻,只得学那些措大穷小口抿酒罢了。

他在这饮酒,其余人却不得不一波波被他骂的起身去探查消息。

那些兄弟为什么还不回来,自然也是学他们找了一处草窝躺下偷懒呗。

以九千打三千,又是小单将军(幽州镇的士卒将其父单可及称为老单将军,将单廷珪称为小单将军)亲自带队,以其勇武,哪里需要担心。

至于敌人的援军,当初与己方相逢的那大几千的骑军还有己方的那近一千的袍泽们去哪了,不都是冲着敌人的援兵去了吗?

“咕嘟”——斥候队正将最后一口烈酒吞入腹中,略带一丝不舍地将葫芦抛在草丛里,又不知从何处捏出几颗蒜粒,一番揉搓下扒了蒜衣,便欲将其抛入口中借其辛辣减少酒气,蓦地他似乎听见后方隐有脚步声响起。

斥候们回来了?

斥候队正转过身望去。

“呼!”一根模样怪异的武器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光芒迎着身体砸来,带起一股凉风。

“咚!”钉头锤的尖端凌厉地砸在其腰腹处。

得益于他的铠甲优良,这一下重击并未破甲,只是将他身上的铠甲那处凿凹了进去。

这一瞬间,他只觉五脏六腑之中如同被一只烧红了铁手狠狠攥紧了一番,疼痛让他不由自主地弯下腰去,佝偻成一只大虾。

刚入腹的酒水混着鲜血如利箭般从口中喷出,——“噗!”

他对面之人不闪不避,又是狠狠地一锤砸了过来,“嚓!”的一声轻响,锤尖透面破骨而入。

钉头锤拔出,斥候队正脸上多了一个恐怖的黑洞,一堆红白之物争先恐后地从那里冒了出来。

斥候队正那由于惊恐与疼痛而分外睁得老大的环眼正逐渐失去神采,倒映入眼眸一处,那几个特意避开他的斥候趴在草丛处一动不动,早就失去了生息,身上鲜血正涓涓而流灌溉着那处葱郁的葎草。

“校尉,此地的斥候都已解决。”李子雄用臂袖擦了擦面上的腌臜物,向安存秀禀报道。

刚才砸向那斥候头目第一锤,按以往的习惯,李子雄会习惯砸向头目的脑袋,但是后面被安存秀教导过,他的力气大,第一下便能将人砸得差不多,不死也重伤叫不出声了,那他就要保证成功率,砸头有可能被机警的敌人突然晃头闪避掉,这样不如就直接砸背心或者胸腹处,那里只要挨实了,一样的效果,却不易躲避。

安存秀点了点头,又将头转向一人说道:“多谢知远了,到了此处前方便是厮杀之地了,你可以回去了。”

刘知远点了点头,举手向安存秀叉手行礼告别。

之前,安存秀与顺州军合兵一处时,便让其回去照顾妻子。

刘知远纠结了一阵,却还是拒绝了。

他想法很简单,要报恩。

安存秀却是说既是如此,他对此地地形熟悉,便由他带着大家偷偷靠近解决那些斥候即可。

“郭威,等下就依照我之前的计划行事了。”安存秀又回头跟那手持一杆长枪,早就跃跃欲试的少年说道。

少年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杀戮的欲望。

驴蛋石所在的山岗处。

无数的士卒正在呐喊厮杀,地上早已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人数少的一方牢牢把持着上山狭窄入口处,他们在那依山结阵。

此处地势高低不平,地上碎石散乱,完全不利于骑兵冲阵,只能步兵厮杀。

前方是坚盾加长枪,后方有上百名的弓箭手,每当进攻一方攻到盾阵前时,敌方弓箭手试图提供远程火力支援时,他们便会利用高地优势进行抛射压制对方的弓箭手。

只是对面每次进攻时,却是不顾惜弓箭手性命,每轮冲锋时,都会命令弓箭手快步上前施放箭雨,以命换命。

“杀!”又是一波身穿黑衣的檀州士卒排着阵型着冲了上来。

最前方的一排士卒手持盾牌遮住头部在各自的火长、队正的命令下修正着彼此间的间距与步速如江潮一般涌了过来,他们身后紧跟着那些手持长兵的锐士。

“咻!”“咻!”“咻!”十几声利箭划破夜空的声音湮没在进攻方嘈杂的声浪中。

只是声音可以被遮住,箭头却不好遮挡,它们反而借此无声无息地射向早就被各自主人瞄准好的目标

一个队正眼疾手快,手中盾牌突然往左倾去,同时头颅也往右躲去。

“咚!”一只箭杆修长的利箭狠狠地钉在盾牌上,漆黑的箭羽震颤不已。

只是他的同僚们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啊——”几声痛苦的喊叫声响起,叫声都源自于进攻队伍中的小头目:队正、队副或者火长。

还有几个明显官职更大的人已经不吭一声地倒了下去,面门和脖子处都或多或少地插着一到二只箭矢,他们受到了弓箭手的“集火”。

收割完了这些目标,山坡上的石堆后或者大树上,神射手们毫不犹豫地缩回身子去,揉搓着手臂闭目养神,等待着下一波的呐喊声响起。

失去了小头目指挥的檀州士卒显然心中惊慌不已,只是因为心中对晋人的怨恨加上严苛的军法让他们继续压制着心中的恐惧往前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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