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冬去春来,春风吹拂着大地,也唤醒了大地上的万事万物。在这个万物复苏的季节,陆燕萍和王晓丰在陆家村举办了一场属于自己的婚礼,两人收到了来自于陆家这边所有亲朋好友的祝福,而王晓丰这边只有父母两人。

陆燕萍是一个性格直爽,说话做事雷厉风行的人,而王晓丰恰好相反,成熟稳重,沉默寡言。但是两人却有着同样的优点,勤劳刻苦,心地善良,也许这才是两个人能走到一起的原因。

夏天风吹黄了小麦,也吹响了夏收的号角,此时此刻,再也没有比收粮食更重要的事情了。今年果如陆老七所言的一样,是一个风调雨顺的丰收年,陆老七还和别人打赌,说是今年的小麦能到亩产七八百的样子。

第一镰下去,收割的是丰收,第二镰下去,收获的是开心,第三镰下去,收获的幸福,直到第四镰,第五镰......

陆老七一家人在地里收割着小麦,连在省城上班的陆燕萍和王晓丰两口子也是请了假来帮忙,刘冬梅因为快要到生产的日期了,所以就没有参加劳动,但是在家里也没闲着,给大家烧火做饭。

这一天,刘冬梅炒好了菜装进坛子里,热好了馍包进包袱里,就这样一手提一个准备送到地里去。刚走出厨房,就感觉肚子疼,以为只是突然反应而已,也没在意,拿出钥匙准备锁门的时候,就疼的坐在地上站不起身了。

此时,家里没有人,连带着陆老爷子也跟着去了地里,村子里也是几乎没有人,冬梅想要忍着疼痛站起身,试了几次都没有站起来,剧烈的疼痛让冬梅一阵阵嘶嘶声,突然想到家里的狗还在后院拴着,便大声的喊道:“黑子,黑子,快去地里叫人。”

黑子听到了主人的召唤,奈何被绳子拴着,拼命的叫着,拼命的拽着绳子,终于在尝试了几十次之后硬生生的拽断了绳子,跑到了冬梅的面前,不停的发出呜呜声,用头拱着冬梅的胳膊,像是要把冬梅扶起来一样。

“黑子,快去地里叫人,我站不起来了。”冬梅也不知道黑子能不能听得懂,但是现在一个人也没有,只能寄希望于黑子了。

“旺旺。”黑子叫了两声,像是回应冬梅一样,舔了一下冬梅的手,就往地里跑了。

正在地里收麦子的一家人,老远就听到黑子的叫声。

“黑子来了,估计是冬梅给咱们送饭来了。”陆老七想着早上把狗拴在后院了,现在狗来了,应该是和冬梅一起来的。

黑子吐着舌头,用最快的速度跑到陆孝平跟前,咬住孝平的裤腿,使劲的往手里拽。

一家人还在纳闷今天黑子怎么这么反常,突然间孝平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大喊一声:“不好。”拔腿就往家里跑,其他人也是跟着一起往家里跑。

陆孝平用最快的速度往家里跑,黑子在前面跑着,像是要去跟冬梅汇报一样,孝平一边跑一边在心里祈祷着:“没事的没事的,我回来了,黑子,快去告诉冬梅,我回来了。”

一路上的人看到疯跑的孝平也是忍不住询问发生什么事情了,陆孝平也顾不上回答,只是往家的方向跑着,不到五分钟,陆孝平就跑回家了。看到躺在地上痛苦的冬梅,赶紧抱住:“怎么了,怎么了?”

“可能是要生了,肚子疼的不行了。”冬梅倒在丈夫的怀里,满头大汗,剧烈的疼痛已经让她的身体开始有些颤抖了。

“不行不行不行,这样不行,我们得去医院。”陆孝平也是着急忙慌的不知所措。

此时陆燕萍和王晓丰先一步回到家门口,一看这情形也是一阵紧张,王晓丰还算比较理智,对颜萍说:“快,到村里找个车,赶紧送医院。”

奈何此时的农村根本没有汽车,最快的也就只有陆老四的骡子车了。陆老七找到陆老四,将骡子车上的装好的麦子全部推了下去,之后便亲自架着骡子车走了,留下陆老四一家人一脸的疑问的站在原地。

陆老七驾车,孝平在车上护着冬梅,一路上快骡子加鞭,以最快的速度送冬梅到了二一一医院,陆燕萍和丈夫则是骑着车子在后面一直跟着。

一家人站在抢救室外,沉默不语,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担忧。

半个小时后,出来一名医生让去缴费,陆孝平赶紧抓住医生的胳膊问:“医生医生,我媳妇怎么样了。”

医生看了一眼面前的大个子,用最平静的语气回答道:“还在抢救,抓紧时间去缴费。”

由于来的慌忙,大家把身上能带的钱都凑了出来,还是远远不够,之后陆老七便骑着车子回家去取,将家里所有的积蓄和存折都拿了出来,半路上找了一个信用合作社取出了所有的存款,全部交给了医院。

一直到晚上十点多,医生出来告诉大家:“病人现在暂时安全,但是孩子因为生产的时候出现了缺氧,再加上早产,需要多方观察,现在已经安置到我们医院最先进的保温箱里治疗了。”

“医生医生,那孩子能不能......”陆孝平想问,却又不敢问。

“放心吧,我们会尽最大努力的,你们还是想办法再筹点钱吧。”医生说完,就走了。

一家人呆呆的站着,每个人心里都在祈祷着,祈祷着能够母子平安。

“爸,大哥,我和萍萍回省城一趟,我们两个这次出来都没带钱。”王晓丰知道大哥家里情况,不等大哥开口自己先说了出来。

陆老七和陆孝平两人也是用感激的眼神看着王晓丰,点了点头,表示了同意。

王晓丰和陆燕萍回到省城之后,将两人的储蓄都拿了出来。王局长看着着急忙慌的两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等到两人出来才问道:“你俩这是咋了,着急忙慌的?”

“爸,你的钱先借给我。”王晓丰也没有正面回答,上来就是借钱。

“你这孩子,要钱也得提前说一声呀,要多少?”王局长虽然疑惑,但也知道以儿子的个性,若非不得已,绝对不会跟自己开口的。

“你有多少要多少。”王晓丰是不要则已,一要就是一个大抄底。

“啊。”王局长夫妻两人互看一眼,有点不可置信的感觉。

“晓丰啊,你总得先告诉我们发生什么事了吧?”母亲一边起身准备去拿钱,一边问。

“爸,妈。我嫂子早产了,孩子现在保温箱里,急需要钱。”陆燕萍替丈夫回答了问题。

“啊,老婆子,你把我的存折拿出来,我去和孩子们一起去取。”王局长上次事故之后,有过一笔一万多的赔偿款,加上自己的一些退休金,本想给儿子买一套房子,现在看来只能先拿出来用了。

三天以后,刘冬梅转到了普通病房,一家人才得以见面,陆孝平握着妻子的手也是久久不曾撒开。

“你们看到过孩子吗?”刘冬梅自打生下孩子之后看了一眼,就再也没有见过。

“没有,医生不让见,不过医生告诉我们,孩子越来越好了。”陆孝平赶忙安慰妻子。

五天以后,刘冬梅出院回家了,孩子还是在医院的保温箱里,陆孝平让所有人都回家,自己留在医院守着。

一家人因为这事都没心思和功夫去关心地里的麦子,当然也不用担心,毕竟陆家村还是一家人,等刘冬梅回家的时候,地里的麦子已经在全村人的帮助下,安全的送回了家。虽然说大家平时难免会有一些吵吵闹闹,但是在种地收割这个事情上,大家还是不会袖手旁观的,特别是陆孝平这几年也没少帮助大家,人多力量大,一家人可能需要数十天才能完成的工作,四五天就给完成了。

陆孝平一个人在医院里,渴了就喝点水管里的自来水,饿了就啃点家里送来的馍,困了就在医院的躺椅上睡,就这样半个多月以后,医生找到陆孝平:“孩子现在生命体征已经稳定了,明天就可以出院了,因为早产和缺氧的原因,所以要细心的照顾,可不敢像咱们平常家里一样粗放式喂养,有任何的突发情况,一定要送到医院来,即使是一个感冒发烧,也要小心。”

陆孝平听着医生的话,不断的点着头,将医生的话都记在了心里。

第二天,当陆孝平抱着孩子从车上出来时,全家人都激动的想要抢过来抱一抱,陆孝平赶紧劝道家人:“先回家先回家。”

就这样,陆家人第一次见到了孩子,刘冬梅抱着自己的儿子就不撒手,谁要抱都不给。

因为没奶的缘故,孩子只能吃奶粉,陆孝平跑遍了周围几个县市才买到几袋,后来还是在省城的妹妹每隔一半个月捎回来几袋。

一家人沉浸在新生命到来的欢乐里,陆老爷子更是笑的合不拢嘴,转身对儿子说:“怎么样了,孩子都回来了,想了这么多天,还没起好呀?”

“起好了,我孙子这是高奏凯歌,凯旋归来,我孙子以后就叫陆凯歌。”陆老七得意洋洋的向家里人宣布,显然对这个名字非常的满意。

“凯歌,高奏凯歌,好名字,比我起的好,比我起的好。”陆老爷子也是连连点头,直夸儿子取的好。

陆孝平赶紧跑到房间,将儿子的名字告诉了妻子,刘冬梅本来想自己给儿子起个名字,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没有凯歌好,拿起手里的小玩具逗着儿子:“小家伙,你有名字了,你叫陆凯歌,好不好听呀?”

陆孝平乐呵呵的捡起一片儿子尿湿的尿布,来到后院递给黑子闻了闻:“黑子,谢谢你了,我们全家都很感谢你。”说完摸了摸黑子的头,黑子从嗓子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回应着主人的感谢,之后便朝着孩子所在的房间“旺旺旺”的叫了几声,像是在跟小主人打招呼,又好像是在替小主人驱赶灾祸。

这一天晚上,陆老七把陆孝平叫到门口,询问在医院花了多少钱。自从陆孝平回来之后,一直没有说过这个事情,也没想过让家里人知道,害怕会引起大家的不安。

“你就直接告诉我,没什么大不了了,借了钱咱们慢慢还就是。”陆老七抽出一根烟在手里拿着,好多次都放到嘴里了,又给拿了下来。

“没多少,你别担心,是我欠的,我来还。”陆孝平表情轻松,微笑着对父亲说道。

“你也不用瞒着我了,我也能猜个大概了,上万了吧。”陆老七最终还是把烟放到嘴巴里点着了。

“差不多吧,家里的,萍萍的,二姨的,还有冬梅这边亲戚的。”陆孝平也知道瞒不住了,就跟父亲说了一下。

“嗯,我还想跟你商量个事情,我想去红军的工地给他们做饭去,一天也能挣个小工的工资。”陆老七很想帮儿子还债,但是自己现在这个身体情况,只有做饭还算比较轻松一点的工作了。

“别去了,安安稳稳在家待着,你要是再出个什么事,那才是给你儿子增加负担。”陆孝平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回屋去了。

“你,哎......”陆老七听到儿子这样说自己,刚想反驳,但是转念一想儿子说的也是对的,现如今自己的情况就只能是待在家里了。

第二天早上,一家人一边吃饭一边商议要如何给孩子过一个满月宴,陆孝平都给否决了:“我们不过满月,孩子太小了,大家小孩都跟着受罪,要过就过个百天。”一家人在听完孝平讲述了医生的忠告之后,也是一致同意过一个百天。

这一年秋天,陆孝平一家还是坚持着种辣椒,由于去年辣椒滞销,今年的辣椒又变的非常的抢手了,价格一度涨到两毛钱一斤了。陆家村很多人都是听信了陆建军的话才没有种,这几天见到陆建军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很想上去狠狠的骂几句,但是最终决定的还是自己,就只能自己受着了。

陆孝平因为要还债,种完辣椒种完小麦之后,也是抓紧时间做着豆腐的生意,一刻都不敢停歇,就这样的生活一直过了三年时间,才将所有的欠款还清。在这三年时间里,陆孝平每天都像是一个上了发条的陀螺一样,不需要别人去催促,自己就能不停歇的转着。

三年时间,陆孝平也迎来了自己的第二个孩子的到来,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缴纳了近千块钱的罚款,但是陆家人并未因此感到难过,大家都沉浸在摆脱世代单传命运的喜悦里。

陆老爷子也带着这个好消息去向陆家祖先汇报了,走之前给老二定好了名字,跟着老大取了一个凯字,叫陆凯旋。之后便在一个寒冷飘雪的夜里,像是知道了宿命一样,在一家人都睡下之后,自己穿戴整齐,躺在烧的热热的炕上,在睡梦中与世长辞。

陆燕萍这两年也不好受,结婚三年来,一直没有孩子,王局长夫妻两个每次看到别人家的孩子就两眼放光,想孙子想的整天在儿子儿媳面前唠叨,两人还不停的催促儿子儿媳去医院检查,但是每次检查结果都是两人都是健康正常,但就是一直没有孩子,这让一家人也是非常的苦恼又没有办法。

时间来到了九十年代,大家的生活明显上有了很大的改变,几乎家家户户都已经是全部吃上了白面馍白面条,黑面包谷面已经变的越来越少了,电视也越来越普及了,再也见不到几十个人挤在一个房间看一个十几寸电视的场景了。

这一年夏天,陆家村发生一件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陆老八的三个儿子回来了,三人是西装革履,梳着电视上流行的大背头,人手一台大哥大,俨然一副阔老板的样子。同时还带着一个说是南边山里来的姑娘,说是要给姑娘在村子里找个婆家,女孩也是打扮的时髦靓丽,也是吸引了不少没结婚的年轻人的心。

陆大喜三兄弟回到家之后,将自己三兄弟这么多年的事情都给父母说了一遍。

原来当日三兄弟慌不择路,扒了一辆运煤的火车逃到了省城,在省城每天靠着捡破烂和要饭过了一段时间之后还是害怕,于是听人说南方钱好挣的之后,想尽办法搞了三张南下的车票到了广州。从最开始的要饭到后来给人擦皮鞋,又学着别人到工厂里打工,后来又是去倒卖各种商品,到现在三兄弟俨然已经是万元户,回来的时候给父母也是买的各种新潮的衣服皮鞋。

陆大喜将一套新西服递给父亲的时候,父亲一把夺过来扔到地上,显然对三兄弟的气还没有消:“你们三个畜生,这么多年连个信都没有,我和你妈早就当没你们这三个儿子了。”

三兄弟也知道自己逃走之后肯定给家里人带来了很大的灾祸,便齐刷刷的跪在父亲面前:“爸,我们知道这么多年你们肯定受了很多的委屈,但是现在我们回来了,再也不会让别人欺负你了,我们三个现在就到陆孝平家给你们出气。”

陆老大听完之后一巴掌甩在大儿子的脸上,气的浑身颤抖着:“孽子啊,当年你们对老七犯下那么严重的事,差点要了他的命,你七爸都没想把你们怎么着,还让我把你们找回来,这么多年了,人家一家人对过去的事情是只字不提,你们不但不知道悔改,还要去找人家的麻烦,我怎么就生了你们这几个丧良心的东西啊。”说完也是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用粗糙的双手搓着布满岁月痕迹的脸。

三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最后三人向父亲磕头保证:“爸,我们知道错了,我们现在就去给七爸赔罪去。”说完三兄弟从带回来的皮箱子里掏出两条好烟两瓶好酒,一起去道歉了。

陆老七一家正在吃饭,突然三个穿着阔气的人进来之后,朝着陆老七倒头就拜,慌的陆老七赶紧放下手里的筷子去扶。

“七爸,我们是来向你赔罪的。”陆老七扶了半天,三人就是头挨着地,不起身。

“你们是谁呀,跟我赔啥罪,快起来快起来。”陆老七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最近有谁得罪过自己,更何况是穿的这么洋气的人。

“七爸,我是三喜,所有的罪都是我犯的,跟我大哥二哥无关,你要是不解气,现在就可以让派出所的人来抓我,这次我绝对不会跑了。”陆三喜抬起头看向陆老七,眼神坚定,看起来像是做好了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

陆家人看了半天,才看清楚来人确实是陆三喜,陆老七也是赶紧说:“都起来吧,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们不说我都给忘了。”

三人终于是站起身来,将手里的烟酒都递了给陆老七,陆老七全部推开了:“这些就给你爸妈留着吧,当年你爸已经给我付过医药费赔过罪了,已经两清了,快回家去吧。”

三人也知道七爸的脾气,说不收就是不收,没有办法,只能将求助的目光看向陆孝平:“平哥,那些年是我们不对,我们现在知道错了,七爸要是不收下,我们心里永远都会过不去的。”

陆孝平一直在观察着三人的神情,虽然说表面非常的真诚,但是总给他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但也没多想:“道歉我们接受了,你们快回去看看你们爸妈吧,东西都拿回去吧。”

三人一看没有机会送出去,也是一边道歉一边一脸无辜的表情出了陆孝平的家门。三人走在回家的路上,陆三喜看看四下无人,小声的对两个哥哥说道:“还是那副德行,给脸不要脸,真当自己是个道德模范呢。”

“可不是吗,这么好的东西不收,瞎了他们的狗眼。”陆二喜也是语气里带着一股子狠劲。

“算了,反正咱们过几天就走了,只要他们不找爸妈的麻烦就行。”三兄弟道歉完全是因为父母还要在这个村子里生活,不想让父母一直因为自己的事情抬不起头而已,现在看来一点事情没有,所以就不再去多想了。

三兄弟回到家,看到父母在和自己带回来姑娘在聊天,谁也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都是各说各的,互不挨着。

“爸,妈,你们聊什么呢?”陆大喜一脸微笑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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