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孝平到了之后,将自己的想法讲给了刘冬梅,刘冬梅一开始还拿不定主意,半天没有回答。
“你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我妹也去呢,而且还有我呢,怕啥?”陆孝平看到刘冬梅有点犹豫,便想尽一切办法劝说。
“我不是担心这个,三姐和三哥要忙地里的活,家里没人给做饭看娃了。”三姐的有一个四岁一个二岁的孩子,都是冬梅在看,还有两个上学的妹妹,放学了都要回家吃饭的,母亲年纪大了,一个人照看不过来。
“那咱们先去跟家里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去,实在不行,我就去另找一个人了。”陆孝平情绪开始有点低落了,他自多主张将做饭的两个位置留给了妹妹和冬梅,要是冬梅不去,那自己就得重新找一个人了。
两人回到家里,冬梅将事情给母亲说了一下,没想到母亲却是非常的支持:“这是好事情么,你就放心的去吧,最近地里的活也不是很多,你三哥一个人就能忙完,你三姐就回来看娃,再说了,还有我呢,我还没有老糊涂呢。”
刘冬梅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陆孝平给打断了。
“就这么定了,明天下午我来接你,晚上你和我妹睡一块,后天早上咱们一起出发。走,我带你去买点日常用的东西。”说完就带着冬梅来到镇上,买了铝饭盒毛巾洋瓷脸盆等等,之后一起带回家,等出发的时候一起带上。
第二天下午,陆孝平如约来接刘冬梅,回到家之后,家里人也是对刘冬梅的到来表示了热情的欢迎,母亲包了一顿大肉饺子,陆老七更是破天荒的亲自下厨炒了几个拿手好菜,陆家人像是过年一样吃了一顿团圆的送行饭。
很快出发的时间到了,这一天早上,天还没亮,陆家村像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一样,家家户户的烟囱里冒着浓烟,都在为亲人的远行做一顿丰盛的饭菜。
天一亮,十几个人就骑着自行车到陆孝平家门口集合了,陆孝平家有两辆自行车,孝平骑一辆带着刘冬梅,另一辆则是承载着三人的铺盖和脸盆等,是陆老七花了大半晚上的时间给绑好的,早上陆燕萍一看那么高,气的直接说自己来带嫂子,让大哥骑这驮行李的。
所有人都到了,年纪比孝平小的见了刘冬梅都是“嫂子嫂子”的打招呼,年纪大的则是喊弟妹。
大家一看陆燕萍推出一辆后座摞的高高的自行车之后,才想到这是一个人带了三个人的行李,赶紧把颜萍的车推过来,把车上的行李解下来分了分。不然要是传出去这么多哥哥让一个妹妹带这么多行李,会被人笑话的。
一行十几个人出发了,后面是几十人的送行队伍,前行的人有说有笑,心里却满是不舍,但是又能如何,为了家人过上好的生活,为了给孩子挣学费,为了给老人挣药费,为了给自己挣娶媳妇的钱,再多的不舍,也只能化为前行的动力。
送别的队伍大多都是老人父女和儿童,自然是没有欢声笑语,有的只有内疚和担忧。内疚不能替儿女撑起一片天,担忧孩子们的安,妻子舍不得丈夫,孩子舍不得父亲,小小的抽泣声慢慢的变成嚎啕大哭。
有句话叫他乡承载不了灵魂,家乡承载不了肉身。也许,从这一刻开始,这片土地上千千万万的人,开始了离开家乡,离开故土,离开亲人寻找生活的旅程,这是一趟注定没有返程车票的旅程,从有这辆车开始,从上车开始,从坐到座位上开始,就注定了,也许,一辈子都回不去了。
一行十几人赶在下午三点到达了工地,李科长带着其他部门的人在勘察,看到陆孝平来了,就叫陆孝平过来一起商量。
陆孝平赶紧安排兄弟们开始搭建住宿的棚子和做饭的地方,特别提醒单列出来一间给两个女孩,然后就跑去开会商议了。
从这一天开始,陆家村施工队正式开工,因为都是一家人的缘故,干活默契,工程进展的也是非常的顺利。当然陆燕萍和未来嫂子的配合也是非常默契,做的饭菜又干净又香,每次大家吃饭的时候恨不得把饭盒都给吃掉,直夸七爸教的好,直夸颜萍做的好。
陆燕萍非常喜欢这个未来的嫂子,人前人后都是嫂子长嫂子短的叫着,一开始刘冬梅还有点不习惯,但是时间长了,叫的多了,也就默许了。
这一天,上面要来人视察工期了,李科长陪同着。在视察一圈之后,对工程和进度也是非常的满意,临近饭点,几位领导准备回去吃饭的时候,闻到了一股饭菜的异香。
此时走在最前面的领导停了下来,问李科长:“李科长,这工地上的饭是哪位师傅负责的?”
“王局,工人的饭都是他们自己解决的,做饭的是工头的妹妹和未婚妻。”
“哦,不是咱们单位的呀?我就说嘛,和我在食堂闻到的味道不一样。”王局显然对这工地上的饭菜起了很大的兴趣,面向后面的几个人问道:“要不,咱们去蹭一顿?”
“不不不,领导,单位里的饭菜也都准备妥当了,咱们回去就能吃了。”李科长赶紧拦住王局,害怕领导吃不惯工人们的饭。
“怕啥嘛?我们交钱呢嘛,你看,我带了钱的。”王局长说完,从兜里掏出几块钱来。
“不是呀,领导,工人们因为干活消耗大,所以饭菜都是盐重油大,怕您吃不惯。”李科长说的倒是实情。
“偶尔吃一顿也没关系的,走走走。”说完,不顾拦着的李科长,带着几个人来到做饭的棚子里。
此时陆燕萍正在炒菜,刘冬梅正在烧火。王局看到掌勺的居然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子,而且手法熟练,丝毫不亚于单位里的男厨,也是吃惊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陆燕萍看到进来一些陌生人,一看就像是领导的模样,除了李科长之外都不认识,也是赶紧打招呼:“领导们好。”
“你先忙你先忙,我们在外面等着。”王局不想打断陆燕萍炒菜,在外面吃饭的地方,坐了下来。
吃饭的地方,是孝平他们从废弃建筑材料里扒拉出来的砖头垒起来的,垒了两个大的,上面盖上几块破木板,一个放菜,一个放主食。坐的地方就是几块破砖头垒齐了,上面蒙一些拾回来的牛毛毡或者旧报纸。
王局就坐在砖头上,丝毫没有领导的架子。
不一会,陆燕萍就端着炒好的菜出来了,工地上的菜没那么多讲究,早上就一个烩菜,萝卜白菜蒜苗炖粉条和少量的五花肉。
王局长闻着香味,站起身跑过去看了一眼,一大盆烩菜,也是勾起了回忆:“我就说嘛,这味道简直太熟悉了,馋这一口烩菜馋了好久了。姑娘,你们还有多余的碗筷吗,我们这几个人今天就在你这吃一顿咋样?放心吧,我们给钱的。”说完掏出兜里的几块钱递给陆燕萍。
陆燕萍还没反应过来是咋回事,下意识的拒绝了。
李科长赶紧提醒:“颜萍,这是我们单位的领导,赶紧去收拾几个干净的碗筷都拿出来。”
陆燕萍听完赶紧进去和嫂子洗干净了几副碗筷端了出来分给几个领导,王局拿到碗筷,直接抄起菜盆的打菜勺,当起了分菜师傅,给每人舀了一大勺,最后才是自己。
“领导,我们这菜盐重,您要不要就个馍呀?”陆燕萍看见几个领导直接就吃,害怕被咸到了。
“对对对,领导,我去买几个白面馍去。”李科长放下碗筷,就要去买。
“不用买了,你们吃啥我就吃啥。”王局长喊住了李科长。
李科长赶紧问陆燕萍:“颜萍,馍蒸好了没有。”
“好了好了,我这就去端。”陆燕萍跑进棚子里,嫂子诧异的问颜萍:“这些是什么人?”
“都是领导,要在咱这吃饭呢。”
刘冬梅也算是见过领导的人,小的时候经常去父亲单位,但是从来没见过要跟工人们一起吃饭的领导。也不去管那么多,和颜萍一人端了一笼黑面馍出来了。
王局长一看是黑面馍,也不嫌弃,抓起一个就着烩菜就吃了起来。其他几个领导看到局长都带头了,也不敢言语,一人一个,学着领导的模样吃了起来。
王局长吃完之后,直了直腰,打了一个饱嗝:“我还以为我至少能吃两个馍呢,结果吃了一个就给饱了。年纪大了,饭量是真不行了,年轻的时候,这种杠子馍都能吃四五个,还是玉米面的。”
王局长回忆完往事,看了看其他人,都是半个还没吃完,也知道这些人平日了吃的都是细粮,没吃过这么盐重的菜,也不去怪罪。
看着陆燕萍问道:“姑娘,你除了会烩菜还会做啥?”
“会一些家常菜,席面上的菜也会,就是没怎么做过。”
“哦,没看出来你还会做席,谁教你的?”
“我爸教我的,我爸年轻的时候在省城的饭店待过,会做很多菜,但是我只学了一点。”
“看到了吧,这就叫虎父无犬女。李科长,咱们单位后厨还缺人吗?”王局长起了爱才之心,想将陆燕萍给安排到单位厨房去。
李科长一下子就猜到了领导的心思,就是没有也得说有:“缺呢缺呢,而且颜萍是胡师傅的外甥女,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工头陆孝平是她哥,旁边站着的是孝平的未婚妻,一家子人干活都是干净麻利的人。”
“姑娘,你想不想到我们单位来上班呀?”王局长一听是知根知底的人,也就放心了。
“啊,我,我这还得给我哥他们做饭呢。”陆燕萍有点犹豫,想去但是又害怕哥哥们吃不上饭了。
旁边的刘冬梅赶紧拽了拽颜萍的衣角,小声的说道:“快答应下来。”
陆燕萍支支吾吾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李科长看这情形就知道陆燕萍在担心什么:“颜萍,你别担心,又不是让你现在就去单位上班的,你先帮你哥把这工程做完,然后来找我就行了,不着急,别害怕啊。”
王局长之所以起了安排陆燕萍的心,是有他的私心的,王局长也是农村人,现在虽然在省城当局长,但是儿子还在老家的一个小邮政所当业务员,工作的特殊性让儿子没有时间去相亲,今天见到陆燕萍的一瞬间,就起了让陆燕萍给自己当儿媳妇的心。
“行吧,我们也该走了,颜萍呀,别忘了完工以后到我们单位去报道啊。”说完,王局长就带着其他领导走了。李科长因为跛脚的缘故,走在最后,还不忘回头冲陆燕萍竖大拇指。
到饭点了,所有的人都回来吃饭了,陆燕萍和刘冬梅将陆孝平拽到一边,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陆孝平低着头吃着饭,一言不发,急的刘冬梅问他:“你是啥意见,快说话,别让颜萍等着急了。”
陆孝平停下来,想了一下:“我觉得还是慎重一点的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人肯定还有其他的目的。这样吧,晚上下工了,我们一起去找一下姨夫,问问他的意见。”
陆燕萍以为哥哥会很高兴,谁知道哥哥却是一副冷脸,但是想想哥哥说的也是对的,便等着晚上下工去姨夫家。
太阳下山了,大家陆陆续续都下工了,回到住处吃完饭之后,打牌的打牌,聊天的聊天。
陆孝平帮妹妹和冬梅洗完所有的碗筷,收拾了一下,一起去姨夫家,冬梅不想去,颜萍说迟早都是一家人,早晚都得见面,非拉着冬梅一起去。
姨夫也是下午刚回来,在家休息呢还没起床,二姨看到冬梅就问孝平:“这是冬梅吧?长的真周正,好看,耐看。”
冬梅也是被夸的不好意思,红着脸低着头。
姨夫听到家里来人了,也是起床出来了,一看是孝平兄妹两和一个不认识的女孩,赶忙问:“这是谁家的姑娘,长这么好看?”
二姨白了一眼丈夫:“一辈子都是这么没眼力见,这是孝平对象,咋样,我们家人的眼光不错吧?”
“那当然了,你们家人眼光不好,你能嫁给我吗?”姨夫也是顺着二姨的话夸自己。
陆孝平三人看二姨两口子说完,便开口将来的目的说了出来:“姨夫,今天有个领导来我们工地视察,到了饭点去吃了萍萍做的饭之后,让她跟完这个工程之后到你们单位食堂去上班。我们决定不下来,就想来问问你和二姨的意见。”
“领导?叫啥?”姨夫喝了一口浓茶问道。
“不知道叫啥,只知道李科长喊他王局,很尊敬的样子。”颜萍赶紧回答。
“王局呀,那就是我们局正局长,他让你去食堂上班,这是好事呀。孝平你不行先让你二姨和你媳妇先给你们做饭,然后让萍萍去报道,省的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了。”姨夫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我是想着别人挤破脑袋都得不到的工作,人家为什么平白无故就给你,这局长是不是有别的目的?”陆孝平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担忧。
“你担心是对的,我觉得吧,王局长八成是看上咱萍萍了。”姨夫向茶杯里吐了吐嘴里的茶叶沫子。
“啊!”三个人都是发出了惊呼,一个五十多的老头看上萍萍,这太可怕了吧,连二姨也发出了惊呼声。
“呸呸呸,你们胡想啥呢,我的意思是,这个王局呀,八成是想让萍萍给他当儿媳妇去。这个王局有个儿子,在老家山东一个邮政所当业务员呢,算着应该快到结婚的年龄了。”姨夫发现大家理解错了自己的意思,赶紧解释。
“啊,那萍萍才十九呀,再说了,山东也太远了吧。”听到山东,可把孝平跟难住了。
“今年十九,明年不就二十了吗。这个王局两口子都在我们局上班,他的儿子是从小在老家长大的,老两口家却安在咱这里,现在肯定是想把儿子给调过来呀。我觉得吧,这是个好事情,要是这事能成的话,咱萍萍以后就是城市户口了,要是成不了也没关系呀,至少落一个工作总比在家种地强吧。”姨夫还是很乐意看到外甥女变成城里人的。
“那成不了,工作肯定也保不住了呀。”二姨担心是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事情。
“你这人,他那么大一个局长,说话是开玩笑呢?成不了那是他儿子没本事没福气,关我们萍萍啥事,要是因为成不了,把萍萍的工作机会给没收了,我就到他门口骂他去。”姨夫是当过兵的人,脾气说来就来。
陆燕萍和刘冬梅两人都没有说话,好像他们在讨论的事情跟自己无关一样,但是每一句却都是息息相关。
陆燕萍本来以为只是一个工作的事情,正开心呢,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瞬间倔脾气就上来了:“姨夫,大哥,这工作我不要了,凭啥安排个工作还要给他当儿媳妇,我认得他是干啥的?就把我给箍住了,门都没有。”
“哈哈哈哈。”二姨和二姨夫被外甥女给逗乐了。
“跟你爸一个暴脾气,娃呀,在外面可不敢这样。你放心吧,现在安排个工作不容易,你有这机会就先干着,放心吧,有姨夫在这单位里,看谁敢欺负我萍萍。”姨夫也是赶紧劝解这个暴脾气的外甥女。
“就是的,单位跟二姨这隔一条马路,你有啥事就过来找二姨就行。”二姨也是给外甥女吃定心丸。
“二姨和姨夫说的对,这个机会难得,先不管他有啥目的,咱先把这个工作给抓住了,不然以后再想要可就难了。”刘冬梅开口劝导,连二姨姨夫都叫上了,显然已经把自己当成陆家人了。
“娃他妈,你听见没有,这娃把咱都叫上了,快快快,给娃包红包。”二姨夫是很会抓住重点。
二姨也是听见了,正自高兴呢,一听丈夫这么一说,赶紧上下其手的找红包,思来想去家里还没有红包呢,赶紧到房间里拿出两张崭新的十块钱,硬塞给冬梅,冬梅是死活都不要,二姨嗔怪道:“我娃乖,没叫孝平父母前先把我两个给叫了,我两先沾光,给我娃发红包,必须拿着,不然以后不准进我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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