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宝娟眸中亦是生出一抹认同,望着菱花镜的安陵容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莺儿,宝娟,若我身边亲近之人如你们,都要这般行事,那今后我与莞姐姐和眉姐姐的情分,才真的要断了。”
安陵容说着对镜轻轻抚过鬓边垂至肩头的衔珠流苏五尾点翠凤钗,微微感慨,似低喃,又似诘问,“身份的高低贵贱,便当真这般要紧么?要紧到要一个神智清明的人必得枉顾己心,枉顾情分,枉顾曾经一起经历过的点点滴滴……”
镜中女子,钗饰华贵,然眉目之间却再不复从前的麻木狰狞,水眸开阖间,亦不见曾经那浓重的阴沉与算计,安陵容有那么一刹那,几乎要忘记自己曾经做过那个内心荒芜到一片疮痍的鹂妃。
她怔然出神片刻,忽见余莺儿和宝娟脸上闪现一抹后悔之意,便忙又转了话题笑道:“不过本宫多日不曾装扮,今日你们既然有兴致,那本宫便装饰一回又有何妨?”
闻言,余莺儿和宝娟皆是一愣。
然不过须臾便又反应过来,她们娘娘这是同意今日稍作装饰一番再出门了。
宝娟眸中露出一抹喜色,脱口道:“真的吗娘娘?那奴婢帮您取那副景泰蓝银鎏金累丝红珊瑚耳环,那珊瑚成色极好,既不过分隆重,还衬娘娘肤色呢。”
余莺儿亦是怂恿,“还有这支嵌珠玉挑钗,娘娘,是寻常制式,既低调,还精致。”
见两人转忧为喜,重新高高兴兴地忙活起来,安陵容这才在心中无奈地摇头失笑。
只因她二人如此忙前忙后,丝毫不觉折腾疲累,待到叶澜依抱了猫,同宝鹊抱了老大一只小绿嘴进来后,安陵容竟一时有些对她们这一大清早起就精神饱满的状态感到习以为常。
……
碎玉轩。
甄嬛边与浣碧理着丝线,边对崔槿汐略生歉意道:“如今差不多的针线活,都得你们自己在做。是我叫你们受累了。”说着,又眼神安抚了下身侧的浣碧。
浣碧摇头,表示并不介意。
崔槿汐亦是边垂眸缝制着衣服,边道:“哪里呀,拜高踩低嘛,这宫里历来如此。”
说着又状似无意般地道,“现在内务府的人呢,正忙着为静贵人缝制蜀锦新衣呢,”见浣碧环理丝线的动作忽地一顿,甄嬛亦抬眸望她,又忙转言道:‘嗐,其实,奴婢最喜欢自己给自己缝衣裳了,那穿在身上才贴身暖和呢。’
甄嬛垂眸,语气莫名道:“到底是嫣然福气好,也有一枝独秀的时候。”
闻言,浣碧睫毛微颤,正欲言又止时,忽听一阵脚步声响起。
三人抬眸望去,崔槿汐忙从软榻上起身微微一礼,甄嬛道:“姐姐来了。”
沈眉庄审视一番她们手里的活计,疑惑道:“你们怎么自己做起冬衣了?”
甄嬛假作不在意地笑笑,“内务府忙,顾不上碎玉轩。眼看天快凉下来了,这些衣服还得自己动手做。”
沈眉庄眉头微蹙,胸中涌上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怒意,“你跟我去个地方!”
“我理完这些丝线就走。”甄嬛正说着,却被沈眉庄抓了手臂,“来。”
“去哪儿?”
“走!”沈眉庄并不答她,只是拉着她在宫道上一直往前,很快景色越发荒僻,甄嬛急道:“姐姐!前面就是冷宫了!”
“快走!”沈眉庄板着脸,并不多言旁的,直将她扯到一扇斑驳的角门处,一把推开那门,方才止了脚步与动作。
“猜丁壳。”
“我赢啦!”
“皇上什么时候来呀?”
“我赢了~~”
“你耍赖,我不和你玩了。”
“皇上总有一天会喜欢我的。”
“哈哈……嘿嘿……”
“瞧你身上那股霉味。”
“嘻嘻嘻……”
“我不吃!”
甄嬛入目皆是疯疯癫癫的女子,有的披头散发,有的状若乞人,她们或抱团或单独地窝在墙角的枯枝和烂草堆上,神智早失,比三岁幼童尚不知世事。
“给我~~”
“我不给~~~”
沈眉庄拉着甄嬛又上前几步,方凝视着远处的疯癫女子们,指着其中一个浑身脏污,正委顿在烂草堆上抓虱子的女子道:“你猜猜她是谁?”
正说话间,却见那女子将手中刚抓到的虱子放进了嘴里,一脸享受的嚼了嚼,甄嬛惊的猛然用手捂住了嘴,恶心欲呕。
沈眉庄见她脚步慌乱地奔出冷宫,扶着宫墙频频作呕,心中生出一丝不忍,关切道:“你还好吧。”
“姐姐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些?”甄嬛捂着胸口道。
“那你可知方才我指的那位女子是何人?”沈眉庄温声道。
“她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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