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父亲……您想说什么?岁晚听着呢!”

吴岁晚握住沈契的手,跪伏在摇椅旁,带着乖巧的笑,耐心等着父亲说话。

“岁晚,我给长戎写了信,与他说了我的身后事,一切都不用他过问,也不必来荣城奔丧。只有一件事需要他去办,就是将家中的财产归拢好,他们两兄弟和你平分……”

吴岁晚一听平分,不是沈长戈三兄弟平分,而是她来分沈家的财产,忙出声阻拦:“父亲……这事不妥当……”

“没什么不妥,你听父亲说……”

沈契微微喘息了一下,接着说道:“我知道你看不上长戈,不想待在他身边。父亲走后,你就回老家吧。我已交代长戎分给你财产,我的儿子都是什么性情,我都知道,长戎不敢亏待了你。”

“我还交代长戎,沈家你住过的那个院子要一直留给你。就算你明日改嫁,改了别姓,沈家的财产你也可以带走,沈家的那个屋子永远为你保留着。你什么时候想回来就回来,那是你另一个娘家。”

“我派人把信送走那一天就计算着日子,吴兄应该收到信了,若是着急赶路,这些天也该到荣城了,他怎么还没到呢?

“当年是我们俩酒后定下的婚约,是我向吴兄保证过,沈家会好好待他的掌上明珠。我还向他吹嘘我的儿子怎么优秀,怎么配得上他的宝贝女儿。还说你们生了孩子,就养在我身边,由我来带,不许他和我抢,长戈就是我带大的……”

“是我食言了,我想把你重新交回他的手里,我想亲眼看着他带你回家,我才能安心。“

“你母亲说她在斜月庵很习惯,不想回吴县,没有我拦着,还有几个娘家人反对她礼佛,让她不痛快。等我死了,她会在此地削发为尼。因着长戈和那女人的丑事,我与沈家早就没的干系,也能免去这世俗很多不必要的礼节。我的棺椁顺着我的心意,便随着你母亲留在云雾山,一直守着她也挺好。”

“我把所有事都安排妥当,就是还没等到吴兄,他怎么还不来呀?我把你带出来,人生地不熟的,也没有知心人,你孤零零地留在荣城,我担心呢!”

“我还想和吴兄说一声对不起,他那么好的女儿交给我,我的儿子却没有善待她,弄成现在的局面,不是我的本意,也是我的亏欠……”

“不不……父亲……”

吴岁晚趴伏在沈契胸前泪流满面,哽咽道:“您没有亏欠任何人,您是最好的父亲,我在沈家过的很好……”

“岁晚啊……”

沈契抬手轻轻摩挲吴岁晚的头发,悲哀道:“是父亲亏欠你,父亲还有事求你呢!”

“什么?父亲说什么,我都答应。”

吴岁晚抹去沈契眼角的泪珠,听他句句辛酸:“长戈和长戎兄弟俩不一样,他没有母亲疼爱。从小我对他也比对长戎兄弟俩多有关怀,甚至无脑宠惯。曾经我还向人吹嘘过,我的大儿子没有长歪,看来话说得太早了……”

“他不是一个坏人,还年纪轻轻就为我挣了光。但他没吃过苦,没受过难,不知天高地厚,最荣光的时候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我若是死了,真的就没有人疼他了。和他有血缘关系的就是长戎兄弟,但他们从小就不亲和,长戈十四五岁离家,更是不与那兄弟俩在一块儿,没的什么感情。我一闭眼睛,财产也分割利索,他们更是不可能再有联络。长戈也是孤身存于世间,我好惦念啊!”

吴岁晚轻声安慰:“没事的,父亲,长戈有本事,他不会吃苦的……”

“唉……”

沈契望向天边的流云,奇形怪状,时聚时散,就好像看到了沈长戈人生路上的颠沛与离落。

“我没有给长戈留什么东西,如果他有出息了,看不上我的仨瓜俩枣。如果他在官场遭难,多少银子都救不了他的命!”

“岁晚啊!”

沈契捶打自己的胸口,泪流不止,他又喘息了好一会儿,才能如常言语:“你如果不能接受与长戈做夫妻,想离开便离开,父亲理解你。只是,如果有一日,长戈遭了罪,你若力所能及,能否把他当做兄长,当做亲人,照拂一把。因为除父亲以外,真的再也没有人疼他了。你就当做是在帮父亲的忙,帮父亲疼疼他,来生……父亲会报答你的……把今生亏欠你的,加上十倍百倍的还给你。”

吴岁晚泣不成声:“好……我答应……来生我做父亲的亲生女儿,天天朝父亲要宠爱,父亲想躲都躲不了呢……”

“呵呵……咳咳……”

沈契笑得咳嗽起来,眼泪也因为胸腔的憋闷,而不受控制,流得更凶。

“若是下辈子,我得了岁晚这么一个贴心又省心的女儿,那就是老天爷犯糊涂,忘了和我算账,我可要偷着乐,一乐一辈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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