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县,八仙酒楼。

“陈掌柜,我打了些野物,您看看能收吗?”

掌柜慢吞吞抬起眼,看到外面站了个背着柳条筐的麻衣少年。

李天抹了把汗,顺势把柳条筐卸下,规规矩矩放在身边。

而后指着明光锃亮的木地板,对酒店掌柜笑了笑:“我这草鞋和背篓沾了泥巴,就不进去了,劳您出来看一眼。”

“哦?”

放下手中账本,掌柜眼睛微微眯起,上下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位略显眼熟的少年,心中不禁涌起一丝讶异。

“那我可得好好看看。”

他出了柜台,伸手揭开背篓盖子,里面是四条青鱼,和小半筐泥螺。

只能说,勉强入眼。

换作其他猎户,掌柜早就甩手赶人了。

原因无他,富年饥年战乱年,无论什么时候,野物之中都是鱼虾最贱,没有哪家酒庄愿意收。

但李天方才这番细心举动,着实照进了他的心坎。

不光如此,筐里青鱼和泥螺都被洗去了泥土,捏捏肚子也没有异物,让人打心底就觉得舒坦,哪怕不赚钱也愿意跟他做买卖。

“嘿,同样两只眼睛一张嘴,我家混丫头怎么没这般懂事呢……”

掌柜嘴里嘀咕,带着惋惜往李天身上多看了好几眼,这才摸出铜烟斗叼在嘴里:“不让你进私塾去弄这个,家里大人也真是心大……你是谁家的孩子?”

李天笑笑,没有说话。

“嘿,刚才还能说会道的,现在咋又成闷葫芦了?”

陈掌柜烟都不抽了,拽着李天袖子:“说话,要不我跟你一家一家的问!”

他这是动真格了。

“您不用找了,我家里人都死了,只能自己挣口饭吃。”

眼看拗不过陈掌柜,李天只好无奈说道。“我爹就是李守业,以前经常来您这儿吃饭,唱戏的那个。”

“李守业?!”

听到这个名字,掌柜明显一愣,张着嘴,眼里浮现出痛惋的神色:“我说怎么看着眼熟呢……”

南阳县无论红事白事、请神送鬼,都少不了李守业这位傩戏行家。

可天意弄人,就在前些日子,县令请他做法事的路上,碰到妖魔下山,把他和一众戏班子叼去了山里,再无音讯!

这还不算完。

听说衣冠冢刚立起来,就有一伙人跑坟茔上找事,硬说李守业见财起意杀害同伴,还当那么多人的面往坟头上泼粪水,让死者不得安宁!

不用说,就是欺负李天年纪小,又没人依靠,想从他身上狠狠敲一笔。

忍受着丧父之痛,一面要和别人周旋,一面还要打猎谋生……这小子,胸膛里是装着块铁疙瘩吗?

同样情况,要是换作自己……绝不可能有这种心性!

倘若假以时日,此子必成大器!

按下心中剧震,掌柜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布袋,郑重塞到李天手心。

“哎?这里面……”

李天感受到异常的手感,刚要打开布袋,就被掌柜一手按住。

“说来我和你父亲也有些交情,那天没能帮上忙,心里过意不去。”

停了一会儿,掌柜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加重再三叮嘱:“收好别让人看见,背地里买些书读,或者学门手艺!”

李天一愣,随即露出感激之色,对掌柜深深行礼。

“有什么困难就来找我,或者我闺女。陈妙,你认得吧?”

“认得。”

“那就好。别抹不开脸面,不然东西我不收你的了!”

又闲聊了几句,告别掌柜从酒店出来,李天拐到无人处,解开布袋绳子,顿时睁大了眼睛。

银子!

零零散散加在一块,足足有五两之多,差不多有蓝星五千块钱的购买力,称得上是一笔巨款了,

没错,李天是一个穿越者,刚刚来到这方世界。

原主父亲李守业,是附近远近闻名的傩戏角,前不久去县城的路上遭到了妖魔,再也没能回来。

三教九流最贱的就是戏子,平日还尊一声李先生,但一听说他被妖魔掳走就都变了脸。

不光遇害戏子家属上门闹事,就连平日要好的亲戚朋友,都纷纷找借口要钱,不给就打砸抢烧。

甚至一个八杆子打不着的远方叔叔,看捞不到油水,居然把人牙子领到家门口,要把原主卖给大户当奴隶!

原主刚痛失至亲,又受到如此大的惊吓,好几天水米不进而死,这才有了李天的穿越。

困境开局,李天也没啥办法。

不会制肥皂火药,也没个傍身的本事,只得制作了几个柳条笼子,靠着捕鱼勉强过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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