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心葵完全不知道这道士念的是哪几个字,一脸茫然地望着他。
道士从董心葵的脸上也读出了答案。
“你不是这里的人。”道士说道。
“我是常州府武进县人,并非京城人士。”董心葵坦荡地说道。
“不,贫道说的是你不是大明朝的人,你……来自别处……”道士缓缓地站了起来,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疯癫,变得十分严肃起来。由于道士所处的位置比董心葵高几个台阶,他站起来后,明显让董心葵感到有些压迫感。
董心葵大惊,这是除了那伙人之外,头一个对自己说着奇怪话的人。他的脑子飞快地运转着,考虑是该继续跟这道士掰扯,还是转身逃跑。他认为这道士应该跟那伙神秘人不是一条线的,毕竟那伙人明显知道他的真身,而这道士还只是怀疑。
“道长何出此言……若是道长想拿我逗闷子,那我就先走了,还要回店里交差呢。”董心葵怀疑这个道士有可能只是胡诌,他强按内心的惊慌,所以他决心敷衍过去,转身提着食盒就往外走。
“贫道可以看到一个人五十年后的光景,唯独看不清你的!”道士的声音提高了几度。
董心葵也不理他,只管往院子外疾走。
“是谁帮你开了「天眼」?”道士几乎用吼的方式喊道。
董心葵停住了脚步。
“「天眼」?什么「天眼」?”董心葵转过头来问道。
“你回来,到我旁边,暂且坐下。”道士语气变得平缓些了,然后恢复了刚才打坐的姿势。
董心葵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按道士说的做了。
道士拿过食盒,猛地摇晃,只听食盒中的碗碟哗啦啦清脆作响。
“道长你这是为何?”董心葵打算阻拦道士。
道士放下了食盒,对董心葵说道:“接下来,你按贫道说的做,你将知道何为「天眼」。”
董心葵半信半疑地点点头。
道士说道:“闭上你的双眼,回忆一下刚才贫道摇晃那食盒的情景。深吸一口气到丹田,屏气。吐气,再吸一口气,屏住。重复三次。脑中幻想一轮明月由海中升起,交相辉映,烟波浩渺。看呐,明月中是似洞天,极目远眺,看那月中为何物?”
董心葵一一按照道士所说,果然在那月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他紧闭双目,咬紧嘴唇,努力在脑海中看那月亮。
是一些东倒西歪的碗碟,还有一些破碎的残片。
董心葵大惊,他睁开眼,立即打开食盒,果然跟刚才脑中所看到的景象一模一样。
“这就是「天眼」,所谓「隔墙视物,遥望山河」是也。”道士说道:“但你天眼初开,又没掌握要领,所以还不能随心所欲地受用。”
董心葵听后,赶紧起身行了一个大礼,对那道士说道:“还望道长多多指教。”
“你先告诉我是何人帮你开的天眼?”道士回到了刚才的问题上。
“我在武进时,曾被一伙神秘人挟持。他们要我北上来京,然后那其中一人就狠狠地用手指弹在我的眉心处。幸获道长指点之前,我也仅仅体验过一次天眼的效力。”董心葵也没完全瞒着那道士,但是也没合盘托出,只拣了要紧的来说。
那道士捻了捻胡须,说道:“你非凡人,命中有此一劫,也是运数。你天眼既开,当如我适才所说勤加练习,便可运用得法。尤其是在那明月高升,皓月当空之时,找一僻静高处,打坐吐气,定能事半功倍。”
董心葵大喜,赶忙谢那道士:“多谢道长点拨,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敢问道长法号?”
那道士站起身来说道:“贫道只是一个在朝天观挂单的,云游四海,居无定所。自号捻虚子。今日贫道与你相遇,也是缘分造化。你可娶亲?”
“是,娶了。”董心葵回答道。
“可有子嗣?”捻虚子继续发问。
“犬子年方六岁。”董心葵回答道。
捻虚子掐指一算,对董心葵说道:“三日后,你携令郎到朝天观与贫道一会,贫道自有事相商。”
说完,捻虚子便自顾自地朝院外走去,口中依然念念有词,其他的都听不太甚清楚,董心葵唯一听清的便是「委鬼当朝立,茄花满地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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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心葵提着食盒回到了「全义德」。一路上都在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说,才能用个妥帖的说法跟掌柜的把这事儿敷衍过去。
掌柜没在大堂,只有几个跑了单回到店里的伙计聚在一起扯闲篇。
董心葵也就坐在一旁边听边等掌柜的回来。只听他们在那里不知道从何处听来的宫闱秘闻,说那新登基的泰昌皇帝整日沉迷美色,又说那郑贵妃为了讨新皇帝的欢心,进献了八位风姿卓越、婀娜丰盈的绝色美女。喜得那皇帝是每日流连于那温柔乡、棉花地,整日地颠鸾倒凤、千抽万送,真真地是过得好不快活。
这些人说得绘声绘色,就好比他们真眼看见一般。听得董心葵狠狠地憋笑。
正听着,掌柜回来了。董心葵赶紧上前解释途中突然狂风大作、雷雨交加,他在躲雨的过程中不小心摔了一跤,外食全都洒了。掌柜一听,脸色立马就变了,对着那食盒仔细地查验起来。
“好你个贼配军,偷嘴儿的饿死鬼,哄天哄地的说谎精,你丫也不打听打听,「全义德」的王保山何时受人骗过?”王掌柜勃然大怒,一口咬定就是董心葵半道偷吃了,走到董心葵的跟前就是一通乱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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