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却没有人回话,梁祯眉头一皱,抬头一看,却发现,后方的门口那,密密麻麻地站了十来个人,都是没受伤的戍卒,见障尉看着自己,有几个还怯生生地低下了头。而左延年,却并不在其中。

梁祯一时间,竟然有点无所适从,因为他还不是很适应,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所在。

戍卒们开始向两边退开,或者说,是被一个很霸道的大汉给撞开的,这个大汉,正是章牛,章牛捧着一只大酒坛,葫芦脸挤成一团,眼睛咪成一条缝:“哈哈,梁障尉,听说你要给伤卒们疗伤。我阿牛,佩服你,给你帮忙来了。”

梁祯这才想起,以前也在电视上不止一次地看见过,主角们直接用酒来给伤口消毒,只不过,用酒跟用盐水,这触感,就完全不同了。但梁祯再细看一点,却发现不对劲了,因为这章牛捧着的酒坛子,就是自己刚才跟左延年喝的那一坛,这章牛,难道胆子这么大?还敢去碰这只坛子?

“阿牛兄弟,左兄呢?”

章牛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左延年便从他身后钻了出来——章牛的体型着实事大,左延年也是个壮实的汉子,可在章牛身边,就跟个八岁小孩似的。

“愣着干嘛?要帮忙就帮,不帮就去睡觉。”左延年呵斥那些木桩子一帮立在门口的戍卒道。

左延年处理伤口的本事,比起梁祯强到不知哪里去了,喝一口酒,喷在小刀的刀柄上,毛巾往伤卒嘴里一塞,小烛台往伤口那一摆,再一刀,那带着一小截箭杆的箭头,便飞了出来,落在一旁章牛捧着的一只铁盘子里,发出一声很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盐比柴草更吃紧。这忙,谁都帮不上。”左延年捡起一块稍微还有点“布”的样子的碎布,擦拭着小刀上的血迹。

梁祯想了好久,才想到金疮药这个名字:“那可有金疮药?”

左延年还是摇头,而且这次,只说了两个字:“没钱。”

梁祯的左手不禁又紧紧地握成拳头,他心中,那公孙贵的形象,又往下掉了许多。

梁祯想着,自己带来的钱还有不少,而这一时半会,用钱的机会又不是很多,而且既然已经帮开了,那就一并帮到底吧,于是他又问道:“哪有得卖?”

“军律:凡障塞尉卒,私离营地,与逃兵同罪。”

“这也算私离?”

“没经过县尉同意,就是私离。”

梁祯狠狠地锤了锤通铺,他本想破口大骂,但碍于这么多人的面,只好又忍住了:“就没有别的办法?”

“有,附近的村落,有专门带货的,但令支里值一文,到这,他们要十文。”

梁祯虽然也知道,运输是要成本的,可这三十里地,翻十倍,也太过分了吧?就算不是过分,可这十倍的价钱,本就一贫如洗,且又没有薪饷的戍卒们,又如何负得起?

“草菅人命!”

“哈哈,梁障尉你可终于看清那群狗官的样貌了!”章牛立刻在旁附和。

“住嘴!”左延年一如既往地呵斥他,但这回,还加上了威胁,“再胡言,先打你三十军棍!”

“啊,呃呃……”一听到“军棍”二字,章牛立刻由大西瓜,缩成了小番茄。

听罢左延年这番说辞,梁祯心中,除了无名的怒火外,就只剩下一声叹息,真是:可怜营中血战人,无钱购得金疮药。

戍卒们都留了下来,帮忙处理这后屋中的事物,人多力量大,才一个时辰不到,这后屋的面貌,便为之一变,地面被打扫一空,伤卒们的伤口,也得到了一定的处理,空气中的腐臭味,也为之一清。

梁祯舒了舒已有些酸疼的手脚,安慰了几句伤卒们后,才和左延年一起,往他们俩的宿舍走去。尽管这木屋只住两人,但规格,却跟其他戍卒的木屋一模一样。但房子太大,有时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比如现在,梁祯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就只觉得冷清。

军官的炕,是单独的,一人一张,都在南边墙壁下,顶上就是狭小的窗户,而北边,则是密不透风的墙壁,不开一扇窗,且这墙壁上,还用毛笔,写着几行大字。梁祯看了好一会,才认出,这已有点褪色的墙上,写着的,竟然是军纪!而左延年刚才所说的,禁止私离营地那一条,就在第一例,且是第一条!

除此之外,还有沿着长城巡逻的规定,营地的修缮,甲具兵器的养护管理等等,一条一条,清清楚楚。而且,还特别注明,障尉需在每月感日(二十七号),写好上一月的边防报告,报给所属县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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