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先生曾为萧红所著的《生死场》写过一篇序言,其中提到:北方人民的对于生的坚强,对于死的挣扎……这正是奴隶的心!如果还扰乱了读者的心呢?那么,我们还决不是奴才!

还是鲁迅先生深刻,挖出了小百姓生生不息的内涵。在平凡的日子和平庸的生命中,彰显出了人类顽强的生命力——也是这个星球的力。有了这个力,便有了无穷无尽的人间冷暖、世态炎凉,和那无穷无尽的各种故事。这么看,北市场的岁月就很值得一写。

北市场到处都充满了司空见惯的生命力。

那些日子,顺春戏社正在大观茶园的剧场里排《扬三姐告状》,又叫《枪毙高占英》。台下和侧幕边坐着、站着演员们,大主演冰雪花和演小丑的小剂子也在其中。

吴班主站在台上冲演员们说:“今晚演出《扬三姐告状》,这出戏,哪个班子演,哪个班子红,咱也靠它在奉天弄个响动。今儿个,咱再最后实打实地过一回,都上点儿心。戏蒌子,排戏吧。”

吴班主走下舞台,坐在头排的观众席上。

戏篓子,就是这个戏班子的导演,坐在台上,问:

“人都齐了吗?”

有人应:“海棠红没来?”

戏篓子:“咋回事儿?”

冰雪花揶揄地:“谁知道呢?我这个大师姐呀……”

又有人应:“她昨晚跟孙掌柜的走了,一直没回来。”

有人窃笑。

吴班主:“没人告诉她今儿个排戏呀?”

小剂子:“告诉了,我告诉的。”

戏篓子对吴班主:“这人马刀枪不齐,咋排戏呀?”

冰雪花:“就是,二姐她不死,我这三姐咋告状啊?”

吴班主想了一下,对一个女演员:“蓝金花,你演杨二姐!”

蓝金花有些不敢相信:“我……?”

吴班主:“你不是也跟着学了吗?”

蓝金花:“学是学了,可,我怕大师姐不高兴……”

吴班主:“管她干啥呀?戏重要?还是她重要?就你了!”

蓝金花高兴地:“哎!”了一声。那声音,透亮,腔拖得好长。

其实,一辆洋车拉着大师姐和孙掌柜的已经停在了大观茶园的门前。

大师姐要下车,孙掌柜的搂住她,亲一下她的脸颊。

大师姐娇嗔地推他一下:“去,都怪你,人家都晚了。”

孙掌柜的:“晚?我都不想让你走。”

大师姐:“那你留下我得了。”

孙掌柜:“只要你愿意,我那就是你的家!”

“你真坏!”大师姐又娇了一下,下了车,进了戏园子。

演员们正在排戏。蓝金花饰演“杨二姐”在唱:

“儿呀!

听的小女哭连声,

搂在怀中心内疼。

神手难治姣儿的病,

你有九死无有一生。

儿啦!儿啦……”

刚进来的大师姐见状脸声大变,一声喊,破瓷拉声的,好瘆人:

“干啥呀?不让人活啦?”

都静下来了,人们看着从观众席过道中急奔过来的大师姐。她奔向吴班主,急头掰脸地问:

“班主!杨三姐不让我演,这杨二姐也不让我演了?”

吴班主:“谁不让你演了?是你不乐意演。”

大师姐:“我咋不乐意演了?原来是让我演杨三姐,被冰雪花抢了去……”

冰雪花:“你说你自己的,少瓜连我!”

大师姐对冰雪花吼:“就是你!就是你!有了你,就没我的好!”

吴班主:“叫唤啥呀?我问你,咋才来?”

大师姐一时语塞,嘟囔道:“我……我睡过头了……”

有人笑。

吴班主:“你真不要脸!你呀……咱卖艺不卖身!”

大师姐:“我也没卖身呐,孙掌柜的对我真好……”

吴班主:“那你就找他去吧!你走吧!”

大师姐:“班主,你撵我走?”

吴班主:“你走!”

小剂子说情:“班主,你就原谅她这一回呗。扣她点儿份子钱就行了!”

吴班主:“不行!还讲不讲规矩了!”

大师姐拍手打掌地地嚷:“好好歹歹,我跟你顺春戏社也有十来年了,你说撵我走就撵我走,也太绝情了吧?”

吴班主:“是你自己不往好草上赶!”

“好!我走!我走!”大师姐一跺脚,扭身跑去……

戏班子里的戏多着呢,狗咬鸡掐的,磨磨叽叽,乱乱糟糟。其实,都是为了活着,为了活着能好点儿。等我慢慢唠吧。现在,当紧的是我太姥和我奶奶的事儿。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