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发烧那天晚上,村正家出现了一大块金子,林达拿它去找了张财主,想把素素换出来,但是去晚了,张财主死了,林达也被张财主家打了一顿丢了出来。”林秋说着,声音愈发哽咽。
后面的事,关于苏素的生死,或者说去向,无论苏浅浅如何问,林秋都没再回答。
不过,某些时候,没有回答便已是回答本身。
苏浅浅没再问,只是忽然想起了,那个捉田鸡的夜晚。
那个梳着两条麻花辫,穿着素色麻布短打拉着她走过田坎去小解的苏素。
瞧着她害怕田鸡会安抚她的苏素。
为了掩饰她小解声音,会轻声哼小调哄她的苏素。
那首小调她都还记得——
“明月弯弯照南桥,清溪悠悠映花娇。”
“待到月落花开后,游子归来娘不憔。”
可那样好的素素,怎么……怎么就没了。
苏浅浅躺在榻上,看着梁上的蜘蛛结着网。
来这个世界的这些日子,有村里小伙伴和爹娘的照顾,她确实过着四岁小孩的轻松日子,甚至让她完全忘记了她身处的是一个封建时代。
一整夜,她将那蜘蛛网左看右看,横竖只看出来两个字,便是“吃人”。
虽然裹着棉被,苏浅浅却只觉得寒意从背后渗到了心尖,以后怕是很难再有一场好眠了。
等到苏浅浅身子好起来后,已是一个月后。
这一个月里,除了林二狗时不时来院里看她,其余小伙伴都被家里长辈约束着送去了村里的学堂。
听林二狗说,是因为林达没能用那两块金子救下素素,便捐给村里用来修了一个学堂,请了镇上的秀才来为村里适龄的学童授课。
除了苏耀祖。
自苏素死后,下河村的人便十分不待见苏耀祖一家。
苏耀祖家不是今天家中丢只鸡,就是明天丢只鸭。
去找村正,村正也闭门不见。
他们高估了金钱,也低估了人性。
日子天天过,被全村不是眉毛不是眼地挤兑了一个月,苏耀祖一家终是憋不住,选择搬去镇上。
而林达在学堂建好后,便再未出过院门。
只是村民偶尔从门口经过,会听见几声极稀碎的抽泣声。
终于,在某个漆黑的夜晚,他选择离开了这个生他养他的下河村。
苏浅浅没能送他最后一程,不过听林二狗说,他去的方向是北边。
北边有什么呢?
问村正,他也摇头。
只知道林达的爹娘当初也是往北边走的,后来便音讯全无。
不过,当苏浅浅身体好了之后,第一个上门的竟是村正。
他顶着花白的头发,拄着拐杖,提溜着一包油纸装的红枣糕进了门。
第一句话便是,“浅浅,多谢你。”
苏浅浅不明所以,只是对上村正仿佛洞悉一切的目光有些心虚。
见着苏浅浅不愿意承认,村正苦笑了一声,“达哥儿都和我说了,那两块金子都是你送过来的。”
“虽然我不知道你个小姑娘是从何得来的金子,不过擅自挪用金子去修建学堂,是我和达哥儿的意思,没问过你的意见,实在不好意思。”
村正似乎没有要苏浅浅回答的意思,只是自顾自地说着,好似在找一个倾诉对象,“素素的事,你应该知道了。”
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洒在村正有些浑浊却浸满苦涩的双眸,“若不是苏素家那两口子为了苏耀祖读书,哪里会成现在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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