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人崇尚天葬,此墓虽无封土,但风格显受汉风浸染。从坑道、随葬品看来墓中主人非富即贵,但墓中布局简易,用料粗糙,似殓葬时草草完事,匆匆而就。众人先跪头祭拜了四方神灵,才开椁启棺。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床陀罗尼经被,揭开经被,下面便是墓主的尸骨,伴着满满的金玉之器。

扎图达旺忽向敕儿昆喝道:“好大的胆子,竟然擅挖祖陵,拿去砍了!”左右不由分说,将敕儿昆拉到坡后就地正法。

可怜敕儿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便做了无头之鬼。

扎图达旺杀了敕儿昆,叫人看住坑洞,携了文书图册快马赶回白城,来到大汗宫帐觐见林丹可汗。

林丹汗正听一位红衣大喇嘛说法,闻报以手加额,喜道:“玉印乃大元朝历代相传的制诰之宝,彼处必是惠宗的皇陵所在。当年惠宗晏驾应昌,为明军逼迫,战乱中仓促殓葬,多少年来已失其踪迹,想不到台吉还能找到。”

惠宗即大元朝统治中原的最后一位皇帝妥欢帖木尔,史上又称元顺帝。

当下林丹汗派大批人手前去保护陵地,待另择黄道吉日再为顺帝移穴建陵,并指定国师阿岐那执其法事。

众人再恭谨翻检惠宗的随葬品,那玉印由一块红布包着,布上用金线绣着蒙文《陀罗经》。红衣喇嘛法号阿岐那,乃XZ红教掌教派到蒙古的使者,被林丹汗任命为国师。当下见了此物立即低眉合十,甚是恭敬。

那几本文书图册皆为元顺帝兵退大都移祚应昌后的诏诰文书,另有一本诗稿。

林丹汗向祖先遗物拜了再拜,才展开翻读。抚卷伤怀,面色沉郁,看过文书,最后向那诗稿看去。

诗篇起首云:“失我大都兮,冬无宁处;失我上都兮,夏无以逭暑。惟予狂惑兮,招此大侮;堕坏先业兮,获罪二祖。死而加我恶谥兮,予妥欢帖木尔奚辞以拒?葬我于九天之上兮,食我鹰隼。埋宝于青丘之原兮,国祚长驻!……”

林丹汗瞧那诗字字血泪,句句悲歌,叹道:“成吉思汗征战四方,至世祖忽必烈雄霸天下,我大元朝疆域之大,威势之隆,前朝无与伦比。可惜盛极而衰,天命有移,至顺帝时乱贼蜂起,兵败如山倒,我蒙古人再次退居塞外,传到我这一世,国家四分五裂,各部落如一盘散沙,我则连皇帝的尊号也没有了,勉强做个可汗,也是名不副实,难以号令四方,想我蒙古族恐再也恢复不了当年成吉思汗那般荣光了。”

阿岐那道:“大汗不必气馁。大汗年少有为,他日中兴元室亦未可知。诗中有云:‘埋宝于青丘之原兮,国祚长驻’,如今制诰之宝重现,并为可汗所得,难道不是天命所归么?”

林丹汗闻言道:“国师所言极是!”向诗稿后文看去,忽而凝眉,忽而展颜,道:“诗中所云之宝,似乎并非我制诰之宝,而是另有其物。”

阿岐那一奇,道:“如不是制诰之宝,那还有何物能保得大元朝国运长久?”

林丹汗知事关重大,极力平息内心激动,摒去左右闲杂人等,才将诗稿交给阿岐那,说道:“大师请看诗后附文,提到当年惠宗移祚应昌之前,曾将一国之重器藏于深山,但究竟何处却语焉不详,后面有一首小诗,极可能是破解藏宝之处的关键,但为水濡湿,纸页破损,只剩下残章断句,未知其意。”

阿岐那看那诗稿最后一页果然残损,勉强认得少许文字,合掌道:“从‘香林宝寺’四字看来,藏处乃我佛门圣地,‘呵壁石开’,意即宝物藏在墙壁之内,至于‘玉箫’、‘斜阳’,必是暗指取宝的物件及时机,这其中还可能运用到我释家的诸般法门,缺一不可。可惜诗文不全,否则贫僧定能为大汗陛下解开此谜。”

扎图达旺向林丹汗汇报那怪字石碑之事,林丹汗也感好奇,叫人拓来副本,与阿岐那及多位部落长者共作参详,却无一人可以识出。最后阿岐那道:“长白山有一人兴许识得此字,贫僧愿亲往访问。”

林丹汗有些疑虑,道:“何敢劳动国师?”

阿岐那道:“那人隐居雪山之中,世人难得一见,贫僧与他同在龙华会中有过数面之缘,那人不看僧面看佛面,瞧在贫僧面下,定会为大汗破解这怪字天书。”

林丹汗道:“既然为同道中人,如能解开怪字之谜,本汗以三卷佛经贝叶相赠。只是此事千万保密,尤其不能泄与女真人知道。”当下将石碑拓本并佛经贝叶交与阿岐那。阿岐那即日带同数名喇嘛弟子启程前往辽东长白山。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忽忽数月过去,阿岐那大师从辽东返回白城,禀告林丹汗,原来那碑正面文字译成汉字为:“得玉箫者得天下”,背面小字提及一件惊世之秘,大意为:元顺帝晏驾前,将一件国之至宝委托他人潜入中原藏于深山隐秘之处,重启之日便是重得天下之时,而开启的法门刻于一管先秦古箫名曰“玄女赤玉箫”之上。

林丹汗听了大喜,看来复兴蒙古大业要着落在这玄女赤玉箫上了,便命人秘密去中原寻找。

但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满洲女真的首领努尔哈赤得了此信,遂萌并蒙灭明、一统天下的野心,也派出了一支人马南下,寻找玉箫。其年他在赫图阿拉城告天,自命金国汗,建元天命,史称后金。一场持续百余年的燎原战火就此肇端,九州百姓又要受苦了。

正应了那首元曲《山坡羊》: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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