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典礼结束后是为期两周的军训。军训实在是一件煎熬又无聊的事情,每天喊着口号在火辣辣的太阳下面站军姿、踢正步,半天下来整个人又渴又累,到吃饭的时间,男生们跑到食堂里,一口气能喝下七八碗免费汤。霍哲脾气很火爆,在练军体拳的时候,他不服教官的打骂,竟然回骂了一句,然后就被几个教官追着打了一顿。唐小壮没几天就弄出来一个让大家说了几年的梗。在餐厅排队打饭的时候,站在他身后的一个女生,拿着饭卡跟他说了一句“同学能不能让我先插一下”,唐小壮当时看那女生的眼神,用隔壁宿舍安徽人龙宇宙的话来说,就是“贱的一逼啊”。
卢达觉得军训唯一给他带来的收获就是,肉体上的痛苦可以用精神世界的幻想来抵御。他似乎天生具备一种能力,可以让自己沉浸在一个虚幻的场景中而忘记周围的一切。每当被教官折磨的痛苦不堪的时候,他就在脑子里畅想未来与何碧在一起的场景,那酷热的天气,汗水浸在脖子里引起的奇痒,浑身的酸痛,也都显得没那么难忍了。
军训的最后两天是去学校北边的靶场实弹射击,卢达跟着军训的队伍向北步行两公里的时候,看到了南江大学浦口校区。他想起了汪然,只是现在还不知道他是否也像自己一样正在忍受军训的无聊,是否脑子也在想着靳宜。到了靶场,教官给每个人发了一支56式半自动步枪,每支枪里装了5发子弹。听到射击的口令后,卢达趴在一个沙袋上,瞄着100米开外的靶子,扣动扳机开了一枪。枪的后坐力很大,瞄准也远比想象中要困难得多,卢达根本就看不清楚靶心,耳朵也被震的什么也听不到,剩下的4发子弹在霹雳啪啪声中很快就打完了。打枪的感觉很奇妙,卢达有点意犹未尽,但唐小壮却说打步枪比打手枪的感觉差远了。
军训结束后的第二天,唐小壮就被隔壁的田晓武带着去了一家名叫“夜赛流”的网吧,开始玩一种叫“传奇”的游戏,从此那里就成了他们的第二寝室。汪然在那天傍晚来学校找到卢达,然后和霍哲、梅迪一起在学校门口的“山西面馆”里喝了一顿酒,几人一共喝了两瓶二锅头。
回到宿舍后,汪然就趴在卢达的桌子上,抱着电话机开始给靳宜打电话。汪然絮絮叨叨地说了半个多小时,然后挂掉电话回了南江大学。卢达也喝多了,听不清汪然讲了什么。汪然打电话的时候,他和霍哲、梅迪、龙宇宙正光着膀子坐在客厅的地上聊天,抽了不知道多少根烟。梅迪说,他上大学前就把未来的计划好了,将来先考研,毕业后进投行。卢达和霍哲问他什么是投行,梅迪看着两个来自山东和河南的土鳖,笑了笑,不知道该跟他们怎么解释。
第二天,汪然问卢达他昨晚自己是不是跟靳宜打电话了。卢达告诉他,他叽叽歪歪地说了快一个小时,但没听清楚他到底说了什么。汪然说他自己断片了,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他要马上去找靳宜一趟。靳宜所在的南江科技大学位于南京城南的江城区。汪然先是坐鼓扬线过长江大桥到鼓楼广场,然后换乘城内的公交车穿过南京城区到中华门汽车站,再坐去溧水的班车到一个叫殷巷的小街,最后搭一辆“马自达”,蹦跶上十来分钟就到了南江科技大学江城校区的门口。
后来,汪然把这条跨越长江、秦淮河,穿过将军山,需要3个多小时才能走完,称作他与靳宜的“爱情专线”。再后来,卢达从浦口去澄江找何碧,坐5块钱一趟的绿皮火车,用时都比汪然的那条“爱情专线”要短一半。
南科大的校园刚刚建成不到一年,面积很大,看起来很空旷。靳宜所住梅园宿舍南边的一片空地上还长着一片荒草,中间建有一个板房,里面是一个给校园建筑工人提供烟酒、食品和一些日常生活用品的小卖铺。汪然到南科大时,靳宜正在自动化系上课,他在校园里转了一会儿,从那个小卖铺里买了一包5块钱的“绿南京”,坐在梅园餐厅外的一个花坛上,一边抽烟一边等着靳宜下课。
到傍晚的时候,靳宜背着一个书包,出现在汪然面前。与两三年前第一次见面相比,她已经留起了长发,个头似乎又长高了一些。汪然看到她穿着一件刚及腰的白色小西装,衣服半敞开着,双手抓在身前的两条书包背带上,笔直地站在夕阳下,笑容可掬地问汪然:“你不上课吗?”
汪然说上课哪有看你重要,靳宜“切”了一声,把头扭向一边。汪然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靳宜问她你看什么,汪然说她的小西装不错,尤其是配上两条大长腿。靳宜咯咯地笑了一阵,说她想起一句话,那个什么嘴里还吐出象牙来。汪然说骂人就是她的不对了,好歹他们也算是他乡遇故知,到了她的地盘,晚上怎么着也得请吃顿饭。
“走吧,请你尝尝我们食堂的米线,特别好吃。”
汪然跟着靳宜走进梅园餐厅,找了一个靠边的桌子坐下来,靳宜拿着饭卡去买好两碗米线,放在一个餐盘里,端到汪然面前。汪然看了一眼,问:“这是米线吗,怎么跟咱们家那边的不一样,这么粗?”
“云南的过桥米线。”
汪然挑起来一筷子米线吃了一口,又喝了一口汤,说:“太粗了,吃着可真别扭,但是汤很好喝。”
靳宜说她妈跟讲过,别人请你吃饭,无论味道怎么样,都要说好吃。汪然脱口而出,说好吃,好吃的一…,他终究没有把刚学会的南京话里面最经典的两个字说出来,而是继续问靳宜上大学感觉怎么样。靳宜说刚上没几天,没什么感觉,不过她早想好了,她们学校实力不行,将来考研还是要到BJ去。她说的时候神情有些落寞,大概还在为高考的失利而介怀。
汪然拿筷子在米线碗里搅了一下,称赞靳宜很厉害,刚上大一就想着要考研,他现在都还不知道教室的门在哪儿。靳宜说他学的是文科,跟她们工科不一样,学习负担轻松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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